安宁叹了口气,果然又说到这个地方来了。
在决定重用塔列朗和富歇这种人之后,安宁就预测到罗伯斯庇尔会反对。
从一开始安宁就没指望过用自己在罗伯斯庇尔那里的声望滑过去,他很认真的准备了说辞。
这时候就是把说辞摆出来,测试他们的效果的时候了。
安宁语重心长的开口道:“马克西米连,我……”
罗伯斯庇尔打断了安宁:“我知道你肯定准备好了听起来非常有道理的说辞,你总是算无遗策的。”
安宁是没想到自己冷不防在罗伯斯庇尔这边吃了个马屁,我什么时候变成算无遗策了?
这可是那个从不夸人的罗伯斯庇尔嘴里说出来的,而且罗伯斯庇尔肯定没有拍马屁的意思,在他的视角下安宁就是个算无遗策的再世诸葛——好吧,罗伯斯庇尔应该不知道诸葛亮是谁。
快速的整理好心情后,安宁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茬,继续准备好的说辞:“马克西米连,你应该知道我的队伍里,有很多本身是有瑕疵的军官吧?
“比如拉萨勒,风流成性,在意大利的时候,奥军连夜奔袭,于清晨杀到他驻扎的城镇,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拉萨勒还在城里寡妇的床上呢。
“他冲出房子的时候,裤子都没提好,一只手不得不提着皮带。”
罗伯斯庇尔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安宁这里要说这个,但还是很专注的听着,没有打断。
安宁:“但是之后他率领骑兵进行了反冲击,为守住城镇立下了汗马功劳。”
罗伯斯庇尔沉默着,等着安宁继续说。
安宁:“拉萨勒除了好色,还有很多其他的性格缺陷,但是他作为一个骑兵军官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把他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我作为统帅,不能因为一个人有缺点,就不利用他的才干。”
罗伯斯庇尔终于开口:“塔列朗有什么才干?巴拉斯有什么才干?”
巴拉斯的才干安宁还真不好回答,因为他知道的那些巴拉斯的功绩,是尼玛上个时空的,这个时空的巴拉斯没有平定滨海省,没有提拔拿破仑,只是在平叛的过程中表现不错而已。
但塔列朗是可以大书特书的:“难道不是他提出的可以没收教会财产的提议?没有这个提议,国民议会早就穷死了。”
罗伯斯庇尔:“但这和外交有什么关系?”
安宁:“伱不参与社交活动,所以大概不知道,塔列朗在社交场上非常的活跃,是个活动家。
“综合他的诸多表现,我认为塔列朗是有才干的,应该让他试一试。”
罗伯斯庇尔:“那巴拉斯呢?”
“他在平叛的过程中不是表现不错嘛?”
“那你征召他进军队啊!但是你没有!”
“巴拉斯先生对军事的了解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你如果仔细看过他的平叛报告,就会知道他是靠自己高明的政治手腕统合了当地的豪强,然后才顺利弹压了叛乱。”
罗伯斯庇尔哼了一声,不屑的嘟囔:“政治的手腕,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吗?”
安宁深吸一口气。
到了他预想的说服罗伯斯庇尔的过程里的重头戏了。
这里安宁没打算用自己的语言,而是要借用一点来自未来的智慧。
于是安宁开口了:“马克西米连,你知不知道东方古国有一句谚语,叫水至清则无鱼?”
罗伯斯庇尔疑惑的反问:“这不是拉丁谚语吗?东方古国也说拉丁文?”
安宁一下子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一直表现很好的翻译金手指,这次犯了蠢,他把前半部分“东方古国的谚语”给直接翻译了,然后把“水至清则无鱼”替换成了拉丁谚语。
智能是智能了,就是智能的为止有点奇怪。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调校AI绘画,有时候AI会莫名其妙的弄出一些奇怪的槽点。
比如画吃面的图直接没有筷子什么的,然后还形成了奇怪的萌点,戳中了很多人,导致这个模因病毒式的扩散。
安宁赶忙再说了一次水至清则无鱼,而且一边说一边心中默念:这次别翻译,给我直接扔出来。
他的默念起效了,这次说出来的是中文发音。
罗伯斯庇尔摇摇头:“我要不是深知你的学问,就要怀疑你在唬我了。你还懂中文?跟马可波罗学的吗?”
安宁调侃道:“不瞒您说,我在巴士底狱里还真见过他老人家。”
这里是活用了在巴黎流传甚广的伏尔泰梗,连严肃的罗伯斯庇尔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但他马上绷住了。
安宁继续说:“这个谚语替换成拉丁谚语,就是刚刚那个。马克西米连,这个世界上大多数都是自私的、贪婪的,如果把所有自私贪婪的人都弃之不用,我们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了。
“你是高尚的,马克西米连,你行动的原动力是理想。
“如果能有一群像你一样的,仿佛圣徒一般的人那固然好,但现实中这种人凤毛麟角。
“所以我们必须要用那些自私的、贪婪的人,只要他们有能力,就要放开手去用。”
罗伯斯庇尔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不用这些人就无人可用了!”
安宁沉默着。
其实他倒是真的知道有一个组织是由纯粹的理想主义粘合起来的,那个组织的绝大多数人行动的动机,都是希望自己的祖国再不忧伤。
可是现在的雅各宾派显然不是这样的组织。
罗伯斯庇尔还在激动的重复:“我不信!我不信把这些投机家都赶出去,雅各宾派就没人了!”
安宁看着罗伯斯庇尔:“接受现实吧,马克西米连。其实你接受了现实之后,会发现这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
罗伯斯庇尔盯着安宁,伸手指着他说:“你被腐蚀了!”
安宁:“我没有。”
“不!你有!从你住进凡尔赛宫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你已经被腐蚀了!”
安宁试着解释一下:“我住进凡尔赛宫,是因为那适合当兵营,实际上我确实是把那儿当兵营用的。”
罗伯斯庇尔:“可那始终是皇宫,是皇权的象征!是啊,你还取了路易十七的姐姐,多么完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