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吉尔一个哆嗦。
连忙转过头来,看向说话之人。
“夏尔……是你呀……”
夏尔·维杰里——罗林军中少见的平民出身的无将。
同时也是罗林军中目下比较少见的格斗术高强的猛将。
稳定了下刚才突然被夏尔叫住而受惊的情绪,吉尔朝夏尔问道:
“夏尔,有什么事吗?你刚才的那句‘你留心下巴尔’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夏尔轻声道,“就只是想让你平日里多留心下巴尔的状态而已。”
说到这,夏尔顿了顿。
在犹豫了一会后,补充道:
“巴尔他……现在的情绪、状态,很糟糕……”
“糟……糕……?”
吉尔回忆着刚才在本阵大帐与巴尔相见的情景。
在吉尔的印象中,巴尔除了眼中布满红血丝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
“夏尔,为何这么说?巴尔主帅他看上去不是挺正常的吗?”
“……唉。”
夏尔轻叹了口气。
“我跟巴尔的交情,远比你和巴尔的交情要长,所以我能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夏尔虽然和巴尔的年纪相差较大,巴尔的年纪足足是夏尔的年纪的2倍,但这相差悬殊的年纪差,并不妨碍二人成为好友。
夏尔算是巴尔的诸位亲信中,与巴尔的关系最密切的人。
也正因为二人是关系密切的老友,所以夏尔早早地就敏锐看出巴尔的不同寻常。
“在《牛奶条约》签订的消息传来后,巴尔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
“总是突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发呆。”
“也不知道在那想些什么……”
“我有找过他聊天,想让他地情绪与状态好转过来。”
“但都没有什么用。”
“我怀疑……可能在得知陛下签订《牛奶条约》后,巴尔他就想过要发动起义、逼陛下退位了……”
“只不过他一直在犹豫,犹豫着是否要这样做。”
“此次裁军的消息,应该就是压死牛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这一消息直接让巴尔心中的那最后的一根还维持着对陛下的期望的弦彻底断掉……”
“吉尔,你有没有想过巴尔现在的内心有多痛苦?”
“巴尔他将‘忠君爱国’这一理念贯彻了数十年。”
“你有没有想过——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内心折磨,才会决意拼死一搏,发动起义,试图推翻自己效忠了十数年的主君。”
夏尔的这番话,让吉尔直接哑口无言。
夏尔提出的这些问题,吉尔此前从未想过。
他从未想过巴尔现在的所思所想……
“所以我才让你从现在开始,多多留意巴尔的状态。”
“我觉得……巴尔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决定发动起义——这一决定,可能也是巴尔自我保护的手段……”
“因为如果不去做点什么的话,自己可能会因此疯掉……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不崩溃掉,决定发动起义……”
“……我明白了。”吉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平日里会多多留意巴尔主帅的状态的。”U9电子书
“嗯,你一旦发现巴尔他有什么古怪的动作,就立刻通知我。”
说罢,夏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在顿了一会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决定人们命运的神明的话……”
“那这个神明实在是太残忍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着巴尔……”
“巴尔他比谁都爱着这个国家。”
“‘忠君爱国’的这一理念,巴尔贯彻地比谁都深刻。”
“想保护这个国家,但这个国家却越发千疮百孔……”
“想效忠主君,但主君却一再伤了他的心……”
“到头来,被硬生生地逼上了起义的绝路……”
“如果真的有能够决定人们命运的神明……神明呀……请不要再折磨巴尔了……”
……
……
布列颠尼雅帝国,安加湖某处。
四十余艘战舰,飘荡在安加湖的湖面上。
这四十余艘战舰上弥漫着鲜血的腥气与木料被烧毁后的臭味,这2股气味混杂在一起,到现在都未散尽,令船上的人难以呼吸。
法兰克军的军旗在桅杆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脸色阴郁,没有任何人说话,负责操船的人默默地操弄船只跟随着周围的战舰,一起向东驶去。
无事可干的人,则在甲板、在船舱、在船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死气沉沉地发着呆。
而各舰的军官也没有哪个心情去管理船上的秩序,任由低落的情绪在船上不断蔓延。
自赫列斯号被阿兰击沉后,皇家舰队的旗舰便更换为了一艘普通的战舰。
在新旗舰上,奥托双眼无神地呆坐在一只放在甲板上的木箱上。
他的双臂撑在双腿上,整个被垮着,仿佛背上连根骨头都没有一般。
“主帅……”
“弗舍尔呀……什么事?”在弗舍尔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后,奥托他那无神的双目才终于恢复了些光亮。
“联合舰队……还在我们的后面紧追不舍……”
“……知道了。不要管他们,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是……”
昨夜的大火,不仅烧掉了他们皇家舰队的舰船,也烧掉了皇家舰队的残军的斗志。
原先浩浩荡荡的庞大舰队,经历了昨夜的那场激战后,仅剩下四十余舰。
其余战舰要么沉入了湖底,要么被联合舰队所俘虏。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莱茵兰平原,能回去多少人就回去多少人。
奥托看了看周围的湖景,回忆着早就刻入脑海的安加湖地图。
——应该快到兹鲁口了……
他站起身,朝船首缓步走去。
奥托的新旗舰是走在残军的最前面的,为的便是让残余的将兵们看到身为舰队最高指挥官的他正走在最前方引路,尽可能提振一下早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士气。
现在的湖面上正飘着薄薄的雾。
来到船头,透过薄薄的纱雾,奥托见着了前方那渐成狭窄之势的湖面。
前方,便是安加湖唯二的2个出口之一——兹鲁口。
见着自己终于抵达了兹鲁口,奥托那从昨晚起便一直阴沉着的脸,此时终于浮现出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