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生神情柔和下来,摇摇头,露出一丝微笑:“既如此,告诉她也无妨。”
方雪晴明眸一睁,莹光闪烁,忙道:“那夫人定要生气,会不会再离家出走?”
萧月生摇摇头:“放心罢,夫人如今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做傻事,况且,事无不可对人言,总不能一直瞒着她。”
“……是!”方雪晴迟疑一下,慢慢点头。
她心下不以为然的,这件事,若是捅出去,夫人定会生气,且看其生气程度,一怒之下,真的会离开。
可公子神情平静,好像笃定夫人不会生气,唉……,且看看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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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亭之中,幽香缭绕,凝而不散,是方雪晴的体香,萧月生沉浸在淡淡幽香中,沉吟片刻,道:“雪晴,一直以来,我想云游天下,拜访一些高士,只是一直琐事缠身,难以成行。”
方雪晴玉脸微变,目光凝聚,忙道:“公子这话何意?是不是要抛下我?”
萧月生笑了笑,摇摇头:“你们跟着无妨,当初是无量剑弟子们自保无力,如今灌顶之后,我也就能放心的走了。”
方雪晴松了口气,轻哼一声:“公子,咱们何不釜底抽薪,再把西夏皇帝杀了,杀得他们怕了,就老实了!”
萧月生见她轻描淡写,说得轻松,摇摇头:“杀人总不是解决之法,要将西夏灭了才成。”
方雪晴吐了吐香舌,笑了起来,公子的口气比自己更大,灭一个国家,纵使武功通神,也做不到的。
况且,很多是无辜之人,也不忍下手。
她轻蹙黛眉,手抚下颌,凝神思索,脚下慢慢的踱步,走来走去,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萧月生微笑看着她,不开口打扰。
片刻后,方雪晴忽然顿步,霍然转身,两手一拍:“有了,公子!”
“哦――?”萧月生笑了起来,伸手一招,圆桌上的白玉杯轻飘飘飞起,落到他手上,抿了一口:“有什么好主意了?”
“公子,咱们何不刺杀?”方雪晴明眸闪过一道冷芒,哼道:“咱们杀不尽西夏人,但可以刺杀带兵的将领!”
萧月生摇摇头,不以为然,写意的轻轻晃动白玉杯,淡淡的醇香飘散开来,弥漫在小亭中,与她的体香混在一起,使幽香更浓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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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成?”方雪晴不甘心的问。
萧月生叹了口气,温声道:“这个主意,从目前来看,确实不错,刺杀一些西夏将领,可让大宋军队得胜。”
“是呀,上一回,咱们不是干了一次?”方雪晴轻点臻首,紧盯着他的眼。
萧月生笑了笑:“雪晴,你得想一想,若是西夏果真灭了,咱们无量剑派将如何自处?”
方雪晴沉吟一下,忽然抬头:“公子是怕,他们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萧月生摇摇头,又抿一口酒,叹息一声:“咱们无量剑派,既能刺杀西夏将领,刺杀大宋的将领自然不在话下,岂能无所顾忌?!”
“嗯……”方雪晴恍然,点头道:“不错,他们会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柄剑,随时会落下来!”
方雪晴沉吟着,脸色变幻不定,忽然又一拍手:“公子,咱们可以乔装改扮,蒙着脸,不让别人看出身份来呀!”
萧月生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这个主意倒不错!”
方雪晴笑了起来:“咱们做事不留名,还真是……,不成!会有人怀疑到咱们身上的!”
她脸色忽然一变,沉吟片刻,抬头道:“公子,咱们要扮成别人,才能释去别人的怀疑!”
萧月生慢慢点头,露出欣慰之色。
“咱们扮成哪一派呢?”方雪晴抚着光洁俏美下颌,凝神思索,喃喃自语,认真而专注。
萧月生笑眯眯的看着她,觉得她美态动人,令人怦然心动。
他吸了口气,将心定住,摆摆手,微笑道:“雪晴,不必再想了,我想成立一个新的门派。”
方雪晴自沉思中醒来,抬头讶然看着他:“新的门派?”
萧月生点点头:“就叫太清观罢。”
方雪晴怔怔看着他,明眸闪动,宛如清澈波光粼粼烁动,她忙问:“公子是真的做,还是掩人耳目。”
“真的!”萧月生微笑着抿一口酒。
方雪晴盯着他,想了想,疑惑问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萧月生笑了笑:“太清观,乃是修道门派,超脱出武林,隐世不出,只是专心于修道。”
“那不就是无量剑派的内院?”
“嗯,正是!”萧月生慢慢点头,叹道:“想要一心修道,仍与无量剑有瓜葛,会分心他顾。”
“无量剑一分为二,……这个主意不错!”方雪晴点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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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春娘袅袅而来,一阵风吹来,她湖绿罗衫飘飘,仿佛周身都随着风摇摆。
来到近前,她裣衽为礼,轻笑道:“公子,官家又来了!”
萧月生眉头一挑,笑了笑:“他的消息倒灵通!”
“谁让他是皇帝的呢?”方雪晴抿嘴轻笑,道:“公子,官家既然来了,自不能怠慢了。”
萧月生屈指一弹白玉杯,叹了口气:“走吧,去看看。”
白玉杯冉冉飘落到桌上,他站起来,迈步出了小亭,沿着绕芳草绕匝的小径,穿过月亮门,再走一段儿,过内院,又穿过一道月亮门,到了前院。
前院大厅台阶下,十几个护卫分成两圈,静静不动,仿佛一尊一尊的武士像,气势森严如狱。
萧月生负手而行,步履从容,慢慢靠近,他们有四个人转头望过来,双眼如电光闪烁,其余十几个人,一动不动,没有转头看。
他们所注视的方向,各有不同,负责这个方向的人转头望来,其余方向的人毫不动心,不理会这边。
方雪晴与春娘走在萧月生身后,她低声道:“春娘姐姐,看看人家的护卫,咱们无量派的家伙们还差得远呐!”
春娘温柔一笑,轻轻点头,明眸如水般掠过这些护卫,他们各自抱剑于胸前,神情凛然,却又像放松着。
身体放松,但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站着各自方位,却给人森严如狱之感,隔着这么远,已经觉得寒意袭人。
她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护卫!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阵势,已经给那些想刺杀的人提个醒,莫要轻易闯进来。
萧月生步履从容,毫不停歇,慢慢来到台阶下,那些护卫一动不动,任由他们三个靠近。
“萧先生到――!”忽然传来一声传唱,他正抬步踏上第一个台阶。
随即门帘被挑开,露出一张鹤发童颜的脸庞,须眉皆白,面若婴儿,红光满面,一脸的和气与憨厚。
他挑着门帘,躬着身子,神情谦卑,笑眯眯的道:“萧先生,官家已经久候了,快快请进!”
萧月生轻轻点头,微笑道:“有劳程公公了!”
“奴婢不敢当,萧先生太客气了!”程公公忙不迭的摇头,笑道:“萧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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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生点点头,踏步登阶,进了大厅的门槛。
对这些身怀残疾之人,萧月生颇为怜悯,也知道他们过份敏感脆弱,一不小心便易伤了他们的自尊,客气一些为好。
甫一踏进大厅,一道人影扑上前,伸出手哈哈大笑:“萧先生,你可来啦,哈哈!”
萧月生抱拳微笑:“见过陛下。”
哲宗一身绛紫的长衫,趁得脸色白皙,少了几分血色,似乎是苍白,双眼也黯淡几分。
此时,他一脸的笑容,双眼猛的放出一道光,哈哈大笑:“免礼免礼!……先生这一阵子哪里去了?!”
萧月生笑道:“我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唉……,朕真是羡慕先生!”哲宗摇头叹息一声,苦笑道:“朕一天到晚呆在禁宫,想要出来一遭,劝阻无数,兴致早就被弄没了!”
萧月生笑了笑:“世上事,有得有失,陛下统驭四海,执掌天下,责任重大,岂能随心所欲?”
“不错!”哲宗深以为然,慨然叹道:“世人都以为,皇帝能事事顺心,随心所欲,他们哪知其中苦处?”
萧月生笑道:“百姓有百姓的苦,皇帝有皇帝的苦,世间本就是一个苦海,人人都在其中苦苦挣扎,以求解脱。”
“哦?”哲宗修长的剑眉一挑:“先生竟然还信佛?”
萧月生摇头笑道:“我什么也不信的,不过,佛家一些话确实有道理,我是认同的,但也有不认同之处。”
“吓我一跳!”哲宗哈哈笑道,摇头道:“现在佛门不成啦,说的一些道理,朕也不认同。”
萧月生点点头,佛家与道家从来都是此起彼伏,时间流逝,朝代更迭,佛家与道家之争一直贯穿其中。
如今这个时代,因为大宋几任皇帝崇信道教,所以道教大兴,佛家落在下风,但终有一曰佛家会大兴,两者你上我下,难分难解。
随即,两人开始谈论道法,谈经论玄,说得不亦乐乎,哲宗神采飞扬,脸色红润,气色大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萧月生对天地之理解,深刻逾世人,所以谈经之时,字字玑珠,粒粒饱满,哲宗听得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但萧月生却暗自皱眉,哲宗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如今的亢奋,皆是透支了寿元,如此下去,不必多久,也就一年的寿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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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之中,有一种奇术,名谓添油法,是增加寿元的,但此术玄奥,对施术者要求极高,没有先天之气,断难做到。
当世之中,达到先天之境的,也不知有没有,结成金丹的,也不知有没有,或是有,已经隐入深山老林,红尘种种,再无诱惑力。
但他感应天地,运转太清玉霞紫映观上经去推测,这个时代却是没有结成金丹者,也无人得到先天之气。
如此一来,想要施展添油法,已不可能。
“官家,你该服药了。”董老一直默默站在哲宗身后,极易被人忽略,好像一道空气形成的人影。
他一袭暗青罗衫,须眉皆白,面若婴儿,比起先前的程公公,更显年轻,修为更加的深厚。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盒,紫檀木散发着幽幽光泽,轻轻打开盒子,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丸,捏碎封蜡,顿时清香四溢。
大厅虽空旷,清香却一下子溢满了,缭绕不绝,凝而不散,一闻之下,令人神清气爽,浑身轻虚几分。
萧月生点点头,此药确实不错,滋补身体有大效,若是寻常的病人吃了,定能药到病除,身体强健。
哲宗转身接过了雪白的丹丸,叹了口气,摇摇头送到嘴里,又接过程公公递上来的杯子,喝一口温水仰头咽下。
他转回身对萧月生笑道:“让先生取笑了,朕的身体越来越差,若不是修道,怕是已经撑不住了!”
萧月生缓缓点头,他的修炼,根本没什么用处,只是调息宁气,让身体静下来,任其自然恢复。
但他病入膏肓,靠身体的自愈已经不成,只能越来越差。
“陛下要保重身体啊。”萧月生缓缓叹道,神情平静,心中仍在思忖,究竟要不要救这个皇帝。
哲宗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现在还死不了!”
他这般举止,倒有几分洒脱之气,似乎对生死不屑一顾,萧月生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来,哲宗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所以他拼命的修道,想要救得自己的姓命,对于一个皇帝,无所畏惧,唯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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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过后,萧月生叹了一口气,温声道:“陛下,我这里有一篇口诀,用来强身健体,有些效果。”
哲宗讶然,转头望来,笑眯眯道:“哦――?”
他呵呵笑了两声,似是不好意思推却,点点头:“多谢先生一片好心!”
萧月生见状笑了笑,不以为意,看出他并不信服,笑了笑,道:“不过,我有一不情之请……”
“先生但说无妨。”哲宗抬抬手。
萧月生笑道:“这篇口诀虽算不得什么,但毕竟是我独门心法,陛下听了就是,莫要说与旁人听,可否?”
“好,朕绝不会说与旁人!”哲宗点点头,生出几分兴趣来。
开始时,他心想萧月生修的是武功,内功心法,比起道家修炼之术,各有长短,前者增强力气,速度,后者却是增强身体生机,很多武林高手,姓命短得很,就是练功练的,他们的心法,只求伤人,却也伤己。
萧月生笑了笑,转身唤了一声:“雪晴!”
“公子。”方雪晴飘身而入,轻盈如凌波微步,姿态曼妙。
“笔墨伺候。”萧月生道。
方雪晴忙来到窗下轩案前,倒了些冷茶,轻轻研墨,很快弄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