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叔对此也有些担心,想低声提醒老爸,可老爸却并不在意,笑着看向李涛说:“涛子是自己人,他姐夫又是这儿的父母官,我是绝对放心,是吧涛子?”
“必须的!”涛子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爸满意的点点头就很放心的打发我出去了,看样子他应该是要和那个孙村长谈正事儿,毕竟我是个小孩儿不太方便在场。
只不过那一桌的鸡鸭鱼肉馋得让人流口水,我却只能拿着一块贴饼子充饥,这实在是一种折磨啊!边和李涛往外走,边想着出去一定要吃点好的补偿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原来黄台中学对面的那家脏兮兮的小店哪去了,我现在是特别怀念他家的炒鸡骨架。
好像吃药似的把那块贴饼子勉强吞了下去,还得在李涛他们面前装出津津有味的模样,以便表示自己的“亲民”,省得让人家以为我嫌弃这农村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人世界那套场面上的东西我倒是学会了不少,渐渐也知道了隐藏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
走出饭店,李涛带着我闲转了两圈,还给我大体介绍了一下黄台村建设的规划,说话时还透着一股得意,很骄傲对自己生长的村子发展到这样,更为这一切最大的功臣是自己的亲姐夫而感到自豪。
也是在李涛的讲述下我才明白,尽管黄台村仍然还是带着村的称号,但实际上作为工农杂居的地区,经过这两年他姐夫的多分努力和改造,这个地方已经近乎融入进了城市之中,经济等方面的发展也都不同于普通的农村了。而且他还告诉我,其实他姐夫的职务最准确的叫法其实应该是村委会主任,所谓村长更多是老百姓通俗的叫法,只不过村早就已经不是村,村长也不是原本意义上的村长了…
李涛的这些话我听得一知半解,愈发赞同老爸当初说过的“从政不易”的说法,连表面上这些称呼和叫法都这么多说道,要是真踏进去谁知道还有多少让人头疼的事儿呢。
又走了会儿,李涛忽然想起什么对我说道:“我带人去见个人吧。”
“谁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问。
李涛笑道:“你哥们呗,你不是想见他嘛,我给你打听着了。”
“你是说吴宇航?”我惊讶的问,他点了点头说:“对,就是那小子,我是真给你当事儿办了,肯定不能让你觉着我忽悠你了。”
“谢谢涛哥!”我急忙道谢“他现在在哪儿干啥呢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李涛说了声就带我朝前走去。
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一片崭新的居民楼区,李涛四下看了看,便指向路边一排门市房对我说:“这片基本都已经回迁了,各种店的生意也都干起来了,咋样,不比市区里差吧?”
岂止是不差啊,这地方绝对要比咱们向西街看上去敞亮多了,连与这所谓的“农村”相比向西街都显得是那么落后和陈旧,这让我不免还产生了几分羡慕和嫉妒。
继续往前走,在一家新开的台球厅门前李涛站了下来跟我说道:“那小子现在就搁这儿给摆案子呢,进去应该就能看见,你去吧!”
“嗯!”我点点头,心情不免复杂起来,也不知道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场景,但随即我就奇怪的问李涛“那你们不进去啊?”
“算了吧,省着那小子见着我又这那的给我装社会,我是不咋爱看他卖弄那套派头,等他啥时候认清自己的位置了,啥时候他也就还有机会能出息,要不然一辈子他都没戏!”李涛说道,又指了指台球厅旁边一家理发店露出一丝坏笑说“我去洗个头,完事你上这儿找我就行了!”
我看了看理发店里几个年轻的姑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跟他道了谢,内心有些忐忑的转身来到了那家台球厅门口,思索再三之后才伸手推开门,缓缓走进去站在了门口。
这家新开的台球厅里正放着音乐,门口还摆着两台水果机,室内窗明几净,装修看着也挺讲究,与我们过去经常混迹的那种老式台球厅大不相同,对早就习惯了打完两局球手掌和衣服就会蹭得漆黑的我们来说,这地方干净整洁的还真让人有点不适应呢。
正在看着,却发现前面不远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一头杂乱的黄发还是那么扎眼,不过现在看来多少都有点土了。只见吴宇航晃晃悠悠的在给人摆着球,虽然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很明显他脸上带着很多的不甘与鄙夷,好像对自己现在这份工作十分不满意,他那股愤世嫉俗的劲儿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摆完了球,他拎着三角框转身离开,走路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得,见他这般落魄,我的心忍不住难受起来,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越混越残最后会沦落至此,究竟是不是我害了他呢?
吴宇航把三角框随手扔到一边儿,把身子靠在角落的暖气前,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发呆,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在向他靠近。直到从地面上发现影子,他才懒洋洋的说:“打球袄?自己挑案子去吧。”
“大航…”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叫了一声,他马上浑身触电似的颤抖了下,缓缓转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过来,见到真的是我,他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来这儿,连嘴边的烟都掉到了地上。
我也有点感到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是那么别扭、那么没有生气。他稍微回过神来,俯身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开口道:“你干啥来了啊,摊那么大事儿还敢乱跑,不要命了袄?”
“听说你搁这儿上班,我过来看看你…”我解释道。
“我用你看啥玩意儿,我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吴宇航不屑的说着,还把脸扭到了一边儿。
“看你说的了,我有啥可笑话你的,我自己也没强哪去。”我如实说道。
他白了我一眼说:“看完了吧,看完就赶紧走,我上班呢,没空搭理你!”说完话他就又一瘸一拐的去旁边的桌子收东西了,好像真的不愿意理我一般。
我默默的站着,看着他在那儿干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这种感觉好像还挺矛盾,从某个角度讲,我倒是很希望他能过这种安宁平静的正常生活,因为我现在无比向往那样的日子,但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抑郁不得志却又十分明显,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帮他。
收拾完一个桌子,他又径直去墙角拿起拖布开始拖地,俨然把我当成了空气,只等我自知没趣的离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气我什么,我很想问个明白,但又羞于开口,只好站在他刚才呆的角落一言不发。
就在吴宇航气呼呼的拖地之时,台球厅又来人了,进来的是伙儿小痞子,五六个人的样子,大摇大摆的来到两张球桌前大声小气的吆喝着服务员摆案子,可我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专门来打球的。
我将目光移到了吴宇航身上,刚才我就发觉,这些人一进来他的反应就有些不对,一直在弯腰拖地的他已经停了下来,偷眼瞄了瞄来的这些人,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但最终还是把拖布放到一边儿,不太情愿的走了过去。
“赶紧地袄,要不然待会儿我找旭哥收拾你!”一个小子嚷嚷着,嘲弄的看着吴宇航,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旭哥?难不成他们说的是小旭那个家伙,我依稀觉得这些人也有几分眼熟,好像有两个过去也是跟吴宇航一起的,如今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他们居然都要骑在吴宇航头上拉屎了,还真是让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吴宇航沉着脸把球摆好,一个小子又吆喝着让他拿几个球杆过来,这种事儿本来都是打球的人自己做的,可他们却像使唤孙子似的让吴宇航去做,摆明是在故意折腾他。
不过吴宇航还是忍了下来,拿过几个球杆递给他们,几个小子又挑三拣四了一番,差不点儿让吴宇航把所有的球杆都倒腾了一遍,却依然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还不停奚落着吴宇航。
整个过程中,坐在吧台之内看着像管事儿的一个男人都没有出手制止,就看着这几个小痞子折腾吴宇航,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但我此时已经就快要忍无可忍了,愈发觉得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分,居然对吴宇航如此的落井下石。
几个小子玩的时候也没闲着,不是让吴宇航拿枪粉就是让吴宇航拿手套,似乎有意用各种方式刁难他,可过去一向冲动的他现在却异常隐忍,虽然神情很不悦,但还是尽力“伺候”着。
就在这个时,门外又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正是小旭,看着我鼻子差点气歪。如今的他俨然是一副老大派头,走路的时候头仰得老高,架势十足的带着几个人,就好像他才是黄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