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尘又是亮明动机,又是展示情报。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两人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进行谈话。
——或者说,是让“他背后的某个组织”,和武圣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别看他好像全程牵着丁行风的鼻子走。
实际上,只是因为这位武圣的性格,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好说话的了。
只要成功触发对话,后续的任务他基本上不会为难人,只是嘴上毒一点。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属实是个老实人。
有些高等级npc,那真的是十句话里面能有十一句是假的,连游戏官方给出的文本都不能信。
得靠玩家自己去琢磨推敲。
稍不注意,就会被直接玩死……
而就连丁行风这种比较务实的npc,也是有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一刀把你杀了的。
顾芳尘熟悉流程,可毕竟现在是真人上阵。
还是有一点点没底。
好在他发挥得还不错……从前他倒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也挺强的。
而且,顾芳尘现在的身份,也帮了不少忙。
丁行风肯定知道他是跟着宁采庸来的,即使世子身份是假的,但宁采庸对他的宠溺却不是假的。
虽然兵圣顾于野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可剑圣宁送君还是他舅舅啊!
——众所周知,家里圣人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然真的随便过来一个路人,还是有概率直接被砍死的。
船头。
顾芳尘和武圣在火炉两边对坐。
远处的崔婆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原以为世子不过是贪玩性子起来,随意和湖边一个渔翁比起了打水漂,便远远地站在旁边守护。
毕竟她向来知道,世子并不喜欢被他们这些家仆跟得太紧,不然便要大发脾气。
但直到刚才,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没能听清楚两人之间的任何一句对话。
哪怕距离比较远,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刚准备过来,就感到一股恐怖的慑人威压轰然降临,将她直接钉在原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崔婆婆张了张嘴,出不了声音,涔涔冷汗顿时就从额头流了下来。
对方的实力,在宗师之上!
而且,恐怕远高于宗师!
世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还能和对方谈笑自若?
……
顾芳尘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的倒计时。
【皇帝(22小时12分钟)】
“我有一星宿秘术,无论对方是何修为,只需时机合适,便可令其立刻死亡。”
“但必须要靠近对方才能做到。”
顾芳尘面不改色,表情十分严肃地道:
“倘若要杀摩诃无量,老丁你得先带着我冲进青蛮中央金帐所在,至少要在对方三十丈内。”
老丁?
丁行风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得寸进尺套近乎的家伙。
但是转念一想。
这小子一开始的时候,还一点不客气地叫他“丁老头”来着,现在也算是尊重一点了吧。
算了,随他去吧。
顾芳尘顿了顿,接着沉声道:
“况且,唯有如此,你才能当众斩杀摩诃无量。”
丁行风皮笑肉不笑,眯起眼睛:
“怎么,你要把杀摩诃无量的功劳让给我?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贪功爱名的虚伪之人?”
武圣的气势猛然具现化,无数尸山血海扑面而来,骇人至极。
若是换一个在这里,肯定以为他心情不悦,要说出恭维的话来。
顾芳尘看到丁行风轻敲碗底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吗?”
“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喜欢功名,怎么能叫虚伪?相反,是个大大的实诚人才对。”
“如果有人说自己不求名利,那恰恰相反,他比谁都想要名利。”
顾芳尘耸了耸肩:
“再说了,要杀摩诃无量,我一个人可做不到。”
“且我这星宿秘术绝不可外泄,我想要这偌大名声,也要不了啊。”
他做出肉痛又不得不大方的表情,长叹一声:
“只好忍痛,让给你了。”
丁行风挑了挑眉,哈哈大笑。
这一次,是真正畅快淋漓地笑。
“世人误我!”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知道,我丁行风究竟是个什么人!”
侠之大名武圣者,天生无窍人屠者,都不算是他。
从一百八十年前参军开始,他就只是为了求一个流芳千古而已。
因此摩诃无量以名毁他,才成了他过不去的心魔。
丁行风这一笑毫无阴鸷,甚至可以隐约窥见他曾经的将帅武圣的豪迈气度,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然而他放下手里的碗,却直言道:
“可我还是不信你。”
“我活了快两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星宿秘术能够让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杀死一个二品圣人。”
他是个武夫,深知如果在暗地里一直存在这样的手段,那么天下早该大乱了。
何来永安盛世两百年?
顾芳尘挑了挑眉,挪了挪屁股,凑过去揽住丁老头的肩膀,道: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老丁你觉得——这天下间,拥有国运的人多吗?”
自然不多。
何止是不多……
如今在大魏境内,恐怕也只有两个人有。
一个在皇天城内,一个就在他眼前。
丁行风看着平静的湖面,暗道果然如此。
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其实就已经有这个设想了。
否则顾芳尘又为什么暴露自己拥有国运?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种逆反常理的秘术,那就只有以国运来驱动,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过……
丁行风其实想试探一下,顾芳尘的倚仗到底有多少,他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又是怎样的关系。
毕竟,倘若涉及星宿与命运,这世上应当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拥有这些莫测的力量。
——“谭渊”。
每当天下将乱,便会有来自谭渊的传道者降临人世,归正世间的秩序。
这是所有修行者心照不宣的,一则并非传说的传说。
丁行风必须慎重对待。
他好整以暇地保持沉默。
顾芳尘拧了拧眉毛,仿佛下定了决心,退一步道:
“秘术发动不易,我可以展示一次,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次施展。”
“如果你可以接受,那么在此之前,你必须发下心魔誓,确保我这具……这个身份的安全。”
……
镇北王府上空。
两道身影化作长虹,破开云层,以常人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划过夜幕,落在了王府正门前。
王府通明的灯火,照亮了两人的模样。
一个身着文武袖蟒袍的清癯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却有不怒自威之感。
旁边一个英俊青年帽插宫花,身着一袭红袍,身形颀长挺拔如竹,长眉入鬓,目如寒星,风度翩翩,好一个风清月朗的读书人。
赫然便是赶回来的镇北王顾于野,与刚刚改名顾元道的圣人弟子、新科状元。
王府内的家仆赶忙前来迎接。
一道红彤彤的娇小身影跟着冲了出来,拉住顾于野的胳膊摇晃,娇嗔道:
“爹,你怎么才回来?”
她嘟了嘟嘴巴,鼓起腮帮子:
“你不在,那假货都快闹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