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是知道的,孟家的果酒是紧俏货,在北疆一带可是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好东西。
要不然严大人也不会用飞鸽传书,先让他来孟家知会一声,就是怕被人买光了。
还有那些晾晒的海货,泡发之后做菜,味道也是极其鲜美,家里的孩子们是很喜欢用来下饭的。
想到他今天若是带这些东西回家,媳妇儿和孩子们准会开心的。
祖孙俩送走了刘海,笑呵呵的坐在屋子里说话。老人家容光焕发,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苦闷为难。
「呵呵,祖父原以为又是咱们家出大头了,这一年的银子又要白攒了。没想到严大人在圣上面前帮青州难民诉苦了,圣上仁爱,给这些青州难民分发了救灾的钱粮和被褥,这样你宋爷爷他们熬过这个冬天就容易多了。」
傅心慈很想啐那个不作为的狗屁皇帝一口,但现在为他歌功颂德的是自家祖父,她忍了。
耳朵里听着祖父絮叨,脑子里却在琢磨那个有点窝囊的皇上,啥时候能早点儿上西天。
可是细想想,都是一个模式教导出来的,还能有啥区别。
这个老子至少严逸还能说的上话,要是换成他儿子就未必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没人帮着他们说话,也许日子更难了。
唉,将就着吧。
「不过,严逸这次的表现不错。」
「是啊,要不是严大人仗义执言,皇上也不能下这个命令,你宋爷爷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得到了实惠。」
严逸还不知道,他在孟二叔的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仗义执言,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的新高度。
唉,他自己要是听见了,估计都得羞臊的脸红,他的初衷也算是好的,但是和仗义执言不搭边。
有了朝廷的帮扶救灾,孟爷爷没有隐瞒,自己亲自去了学堂那边,把这件天大的好事情告诉给宋班头他们。
傅心慈也跟着去了。
宋班头等人听了,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见孟镇长正在为他们盖房子而找不到工人而苦恼,就自动请缨。
「孟镇长,这房子咱们自己盖。」宋班头顶着大家的目光,带头说道。
「老宋,这事可不能逞强,你们的身子骨能行吗?」孟爷爷能想到经过了水患和逃生,在加上这几个的长途迁徙。
唉,只当是迁徙吧,说多了都是眼泪。众人的身子都拖垮了,比他们当初流放到辽东还不如。
宋班头刚毅的脸上,却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盼头。「孟镇长,咱们也歇了好几天了,身子骨恢复了不少。」
「是啊,我好像浑身上下又有把子力气了。」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张大胆说话的声音明显的比以前硬气了。
「孟镇长,您就放心吧!身子骨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心里有分寸。再说了,咱们这些人看到了您,哪舍得死啊,咱们还想跟着您一起过好日子呢。」
老林不愧是识字的,说出来的话就是比那些大老粗中听。
「是啊,孟镇长,您就答应了吧。」青州的难民,都想留下来跟着孟镇长过日子,他们再也不想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到处流浪。
这几个月他们所遭遇的冷漠和白眼,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经历一回了。.
他们现在只想跟着孟镇长好好的过日子,在他们单纯朴实的内心里,有孟镇长的地方,就能有安稳的家。
孟爷爷见大家执意要自己盖房子,也知道阻拦不是办法,打消了大家的积极性,在凝聚起来可不容易。
于是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傅心慈见大家心情正好,就趁机蹭到宋班头跟前,问起了方家
村的事。
「宋爷爷,您知道方家村的境况吗?」
「知道一些。」宋班头知道孟家和方家是姻亲,这心慈丫头能挺到今天才找他问方家的事,已经是极限了。
「方家村的地势高,我们过去的时候,看见有的屋子还能露个屋顶。不像县城里,已经一片汪洋都是水了,剩下啥都看不见了。」
「那宋爷爷有没有看见我姥家人?」
「没有。不过当时听方家村的人说话,你姥家人走亲戚去了。」
「走亲戚?」
「嗯。好像是你舅母最小的弟弟成亲,你姥家的人都去吃喜酒了。你舅母的娘家住在山上,方家才逃过了这一劫。」
「真的?」
「真的。只是我们离开青州地界的时候,也没见过方家人。」
「那就好,那就好呀,谢谢宋爷爷告诉我们。」傅心慈谢过宋爷爷之后,拔腿就往家里跑。
她娘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偷偷的哭了好几场,可就是不敢开口打听娘家的事。
方氏就怕问过了之后,说家里的人都没了,她受不了。
不问,她还能安慰自己,爹娘和弟弟可能还在某个地方活的好好。
方氏蔫头耷脑的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女儿风风火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娘,娘,我姥他们没事,都好好的。」
「慈儿,你说什么?」方氏问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娘,我刚刚偷偷的问了宋爷爷,宋爷爷说:发生水患的那天,舅母最小的弟弟成亲,姥一家都去山上喝喜酒了,所以就躲过了一劫。」
「真的?你宋爷爷真的这么说?」
「宋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呜,呜呜。」方氏终于敢哭出声了,她终于知道了娘家的消息。
傅余回来了,听到了女儿说起了岳家的消息,也是高兴。
只有夜里无人的时候,孟爷爷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的自言自语。
「宝珍,都怪为夫,儿子和媳妇早就想把你接过来和我们团聚。是为夫一再的坚持,想等为夫百年之后,让儿子把为夫送回青州,咱们在团聚。」
「毕竟青州还有岳父岳母,我怕岳父岳母故土难离。谁知道这一场水患,让为夫的念头落空了,也让你…,唉,都怪为夫认死理,一意孤行,才让你如今…,唉!」
老人家幽幽的叹息,穿透了漫漫的黑夜,散落在夜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