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虽然结束了，但顾渊并未离去，依旧闭目站在原地，似乎等待着什么。
不久后，一名太监到来：“顾相，陛下有请。”
顾渊缓缓点头。
来到御书房，便看见满脸怒容的皇帝。
“参见陛下。”
顾渊行了一礼。
杨仪烦躁的指着一旁岭南样式的椅子：“坐。”
顾渊淡定的坐下，等着陛下开口。
良久后，杨仪才缓缓开口：“是朕错了吗？太子如此不堪，这大隋江山若是交到他手中，只怕危在旦夕。”
顾渊平静的回应了一句客套话：“太子聪慧，只是一时被倭国人蒙蔽双眼，相信很快会清醒过来。”
杨仪呵呵一笑：“他甚至未曾与黄德商量，若是黄德知晓此事，必不会让太子答应倭国人上奏此事。”
顾渊却道：“太子是君，黄大人为臣，黄大人所想并不一定是太子所想，并且太子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
话一出口，顾渊就后悔了。
这句话，在这种场合说，似乎并非什么好话啊！
果不其然，这句话听在杨仪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说好听点是有自己的想法，说难听点不就是刚愎自用吗？
“连朕都尚且能够从善如流，太子如此刚愎自用，岂是明君之像？”杨仪怒气冲冲的说道。
顾渊连忙弥补自己方才说错的话：“此事说来也并非全是坏事，以太子殿下的聪慧，必然能够想到倭国人的目的，但他依旧答应了，甚至并未与黄大人商量。”
“从太子的立场来看，他必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即便替倭国人求情会触怒陛下，也要去做，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太子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尙缺少经验罢了。”
听得这话，杨仪脸色才缓和起来。
顾渊并未因为杨斐即将成为他的女婿而站在杨斐一边，依旧如以往一般，站在大局方面考虑。
太子是国本，国本轻易不得动摇。
皇帝还没老到动不了，还能将太子纠正过来，一旦废太子，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甚至会影响到大隋千秋万代的基业传承，所以顾渊才会替太子说话。
否则他大可顺着自己的态度说下去。
“难不成朕真要答应倭国人前往岭南的请求？”杨仪又皱了皱眉。
顾渊笑道：“太子以大义说此事，若是陛下再拒绝，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从而影响番邦的态度。不如陛下顺势应允了此事，臣相信楚王自有方法应对。”
昨日他回去后仔细思索了此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楚王行事虽不拘一格，但却十分小心谨慎，知晓玻璃与水泥的工艺简单，很容易被泄露，并且运输损耗也大，索性将这两种工艺卖个天价。而岭南白纸与岭南雪糖工艺复杂，不容易泄露，便用代理商模式，只卖产品，不卖工艺。
楚王如此细心，即便倭国人去了岭南，也很难从楚王手中获得岭南白纸的制造工艺。
今日太子以大义威逼陛下，不如顺势而为，以彰显圣恩，至于如何惩治太子，便不是顾渊操心的了。
杨仪闻言，脑海中浮现出杨斐在岭南做的点点滴滴，片刻后缓缓点头：“朕稍后给夏卿传达口谕，让他配合太子。”
“陛下英明。”
顾渊朝着杨仪拱手。
随即，杨仪又说起另一件事：“顾相可还记得去年私制龙袍一事？”
顾渊眉头一皱，陛下怎么又重提此事？
“臣依稀记得。”
这种事情，不能完全记得，也不能一点不记得，顾渊索性就只记得个大概。
杨仪接着说道：“近期，边关传来消息，将士们在巡视时，抓住了此前从尚衣局中逃走的数名织匠。”
顾渊眼神闪烁。
“难不成龙袍一案要翻供了？”
“那，自己女儿的清白一事...”
这两件事环环相扣，幕后主使必定是同一人。
如今陛下重提此事，很有可能是说杨玄并非幕后主使，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如此一来，害了自己女儿的凶手，也就不是二皇子了！
“幕后主使莫非是大皇子，还是说楚王也有嫌疑？”
顾渊心中闪烁过无数的思绪。
以结果而言。
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嫌疑最大，因为他收获最大，不仅除掉了最大竞争对手二皇子，还顺带吓走了三皇子。
但三皇子，如今的楚王殿下，也很难说有没有获得好处。
三皇子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说不定正是想借助此事，让自己能够金蝉脱壳，远离朝堂这个危险的旋涡。
除此之外，楚王以同为受害者的身份获得自己的认可，继而让自己心甘情愿将女儿嫁给她，直接由无根浮萍搭上自己这位宰相的线。
这种猜测，也并非没有可能！
一时间，顾渊心中思绪如麻，精明如他，也陷入迷惘之中。
就在这时，杨仪的声音再度传来：“根据织匠的口供，命他们制作龙袍之人，并非宫中之人，而是北周余孽。”
不是宫中之人？是北周余孽？
顾渊一愣。
隋朝就是高祖文帝从北周手中篡位而得，并且为了篡位，太祖几乎将整个北周宗室屠了个干净。
但这种东西，杀不干净。
北周宗室宇文氏依旧有余孽存活下来，时不时就要给大隋来上一下。
虽然北周余孽也知自己无法推翻隋朝统治，但能恶心一下皇帝，让当朝皇帝始终如鲠在喉，也是高兴的。
难不成这一次，又是北周余孽的阴谋？
目的就是为了恶心陛下？
并非没有可能！
潘勇或许就是北周余孽培养出来的死士，潜藏在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大皇子身边，伺机而动。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陛下，若是北周余孽所为，二皇子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顾渊皱眉道。
不仅是二皇子。
太子与楚王的嫌疑，也不存在了。
杨仪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敢在自己的大哥身边安插探子，难道就不该受到惩罚吗？”
顾渊翻了个白眼。
这话就没法回，说的好像你当初没给几位兄弟身边安插探子一样。
见顾渊不说话，杨仪这才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你说，朕将老二接回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