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如此,还请李大人带我去御前,我要状告方栩意图教唆父亲加害于我。”叶姝华虚弱开口。
李素默了一瞬后,点头答应了。
有律法在前,郡主身份也摆在这里,方栩谋害郡主的行为单单看郡主身上可怖的伤口便知道。
每一道伤都是奔着取郡主性命去的。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况且,既然跟着殷子荀来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方栩见又是这个大理寺少卿李素,这次他绝不能让他坏了自己好事。
“李大人,这是皇上下令让叶大人教训郡主的,我不过是跟随一同而已,根本不存在教唆谋害一说!况且,这是家事,也是皇命!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抗命?李大人亲眼所见你意图假借叶大人之手谋害郡主,我也看得一清二楚,这些暗卫刚刚那一击可是听了你的命令行事。证据确凿,李大人只不过依照律法办事,哪里抗命了?莫非,你觉得李大人按律行事就是抗命,你这是在质疑律法质疑皇权!”
殷子荀已经坐回轮椅之上,目光阴寒摄人,直勾勾刺向他。
似有无数只冷箭抵在他眉心,惊得他后背一阵发凉。
方栩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的眼神如此骇人。
那凛冽的气场,让他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可对方明明不过是一个柔弱不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压迫感。
移开眼神,方栩当下皱紧了眉头,质疑皇权,这可是大罪,他自然不能认下。
他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慌了,随后看到叶钊,眸光一闪,连忙狡辩道:“我没谋害她,郡主被打成这般只是叶大人恨女心切,才下手重的!对吧?”最后一句他是对着叶钊说的。
只要叶钊承认是他自己的意愿,对叶姝华下如此重的手,那叶姝华状告他教唆叶钊谋害她的事,就不成立。
如此,李素也不能带叶姝华入宫面圣!
叶钊看着眼前形势,并没搭腔。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能搬来李素,而且她刚才的说辞有理有据,李素也答应了。
李素是朝廷命官,当居正二品,只要他想带走叶姝华,他和方栩谁都拦不住他的。
叶姝华唇角微微抽动了一分,她刚刚故意说的方栩教唆叶钊,就是拿捏了叶钊那自私自利的心思,料想到时候他为自保不会帮腔方栩。
叶姝华不欲再说过多言语上的废话,只再次看向李素淡淡道:“李大人,我们走吧。”
李素看着郡主身上那触目惊心的口子,当即了然,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个护卫开道,护送郡主出府。
吉翠一早等在门口,身旁还有她夺来的马车。
她跟着小姐身边多年,虽然小姐现在性情大变,但还是了解小姐的。
一听小姐所吩咐她的事,自然就猜出了小姐的心思。
上了马车,吉翠和竹影和九鱼一同驾马,殷子荀作为人证也一并随同。
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叶府内,气得咬碎了一口牙的方栩恶狠狠瞪了叶钊一眼,叶钊自知理亏刚刚没帮腔,不敢看他。
可就刚刚的情形,就算自己帮腔,那也是于事无补啊。
于是挑眉,直接厚着脸皮无视他那凶狠的眼神,道:“方将军,我们也赶快一同进宫吧,不然今日之事岂不是任由叶姝华自己一人说了算。”
方栩还没完全气得失去理智,自然知道要进宫。
收回怒气,斜了他一眼,揶揄道:“到时候你不会还为了自保默不作声吧?”
叶钊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急忙否认,“自然不会,你我二人,我们才是一道的啊。”
“哼,你知道就好!”
叶钊投靠太子,中间全凭方栩力荐,不然太子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也就不会稳坐户部尚书之位,早就被太子中意之人顶替了去。
御书房内。
首辅余振国,礼部尚书白维生,还有几位内阁大人魏襄、纪崇、郭宥都在此。
原本正商量几月后,邻国漓国派来使臣事宜。
却见大理寺少卿李素带着郡主叶姝华求见。
得皇上准允,一众大人退居一旁。
视线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姝华一件淡紫色加绒连帽斗篷加身,被搀扶着缓缓走来,随着走动,帽檐一圈白色鹅毛也在上下微颤。
斗篷有内领,将她整个人和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待走近,才瞧清楚,薄嫩的双唇毫无血色,面色也惨白如霜,巴掌大的小脸上几乎是皮包骨,没几两肉。
身形更是纤瘦,裹在厚重的斗篷下,薄得如纸片人一般。
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斗篷给压倒下去。
余振国眉头微蹙一瞬,今日早朝他也在的,她行事荒唐做出休夫一事,事后皇上只说让叶大人训斥她一二的。
可,怎的她变得这般虚弱?
而且,斗篷之下可隐约见到还有血迹,尤其他这一侧的脖子接近下颌骨的地方,还能看到狰狞如蜈蚣般的口子。
余振国对叶姝华并没多少怜爱,但她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长公主唯一的血脉。
拧着眉,默不作声,等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姝华强忍着痛,在吉翠和竹影搀扶下跪地,缓缓抬起手臂,双手交叠抵在额头行叩拜礼。
后双手置在两侧,头重重磕在地板之上。
这是华国大礼,只在重要祭祀或者有重大冤屈以及白衣叩拜圣上时才会行此礼。
叶姝华紧咬着牙关,忍着身上如蚂蚁撕咬的疼痛,虚弱开口。
“臣女叶姝华,叩见皇上。臣女要状告方栩方将军,教唆家父谋杀臣女!”
此话一出,皇上和在座大臣都惊了。
叶姝华虽因为背着煞星之名,并不受皇上喜爱,可她体内毕竟流着皇族血脉,是皇上的亲外甥女。
谋杀郡主,此乃绝非小事。
“启禀皇上,叶钊叶大人和方栩方将军求见。”门口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
皇上眉头紧锁,面色微沉。
“请他们进来。”
屋内气氛低沉,皇上肉眼可见不悦。
方栩进了御书房后,匆忙行礼直接扑通跪地,大喊一声冤枉。
“皇上,臣真的冤枉啊,臣没有要谋害郡主的意图。臣随同叶大人一同去叶府,也只是为了能劝说郡主一二,让她快些认错,好能将她带回方府。
可郡主拒不认错,还扬言臣她是休定了,叶大人见此大怒才问臣借了暗卫教训郡主的。臣可什么都没做啊,请皇上明鉴。”
“是啊皇上,小女顽劣,一直不肯认错,曾还扬言要将臣赶出叶府,说叶府是她的,还将臣和方将军丢进过臭水池,实在是顽劣恶毒,屡教不改,所以臣才下手重了些的。”叶钊也随之附和。
叶姝华一直默不作声,跪在一旁,静等他们说完。
皇上眸光凛冽,扫过他们二人,随后落在站在一旁的李素上。
沉声道:“李素,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素一身官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恭敬回道。
“启禀皇上,微臣也不知事情全貌,但微臣在跟随郡主求救的婢女来到叶府后,就只见到方将军正喝令一众暗卫扬鞭朝郡主头上打去。如此一鞭下去,郡主必死无疑,微臣及时救下郡主,郡主这才得以留住一条性命。”
李素言辞公正明了,如实阐述事实,众人一听便知。
郡主状告之言,所言非虚。
李素的公正公允在朝堂和皇上心里,那自然是不可撼动的,这点方栩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要李素如实说,他自当是百口莫辩。
可这个前提下,是李素公正公允的情况。
若他不是呢?
虽然得罪一个大理寺少卿并非上策,但那也比扣上谋杀郡主的名头要强。
就算最后扣上了,只要没有铁证他也还有后招。
“李大人,你为何非要步步紧逼,非要让我说出你和郡主的事来吗?”
听到方栩的话,李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嫌恶的疑惑。
殷子荀站在一旁听着他张口就是谣言,对他更是厌恶了几分。
叶姝华也差点被他的话逗笑出声。
他可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每重生一回,他都能带给她不同程度的惊喜。
脸皮厚的程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厚呢。
如此睁眼说瞎话,张口就造谣的本事,真是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方将军是何时也学会街巷那些粗俗腌鄙之人说信口胡话了?没想到方将军的涉猎竟如此之广,所学甚多,本官着实佩服。”
李素冷脸揶揄,斜了他一眼。
皇上神色暗沉,看不出喜怒。
方栩被讥讽,也丝毫不慌,而是再次磕头对着皇上道。
“皇上明鉴,此事微臣绝对没撒谎。微臣不知何时李大人和郡主有了往来,但也是今日微臣才发现一些端倪的。就在下朝不久,微臣才刚刚到叶府,郡主还送了画册和点心给李大人。那点心还是春堂点心铺子的点心,也是李大人最爱吃的。”
这是他们来时叶夫人将此事告诉的他,他当下生出的可以让李素的证词不作数的计策。
只要诬告他和叶姝华有染,不管是不是真有几分真,作为避嫌,他的证词都不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