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馆很大,且分为不同异人的观赏小院,她不知道胡嬷嬷究竟在哪。
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找,太浪费时间。
况且,现在胡嬷嬷生死未卜,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才行。
“去叫你们管事的来!”
她侧头,对着身后捂着屁股还在叫唤的小厮。
小厮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单看装扮不像是显贵之人,可他们竟然敢闯异人馆。
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小厮眼底露出阴狠的精光,一骨碌起身,捂着尾椎骨像螃蟹一样走了。
不多时,叶姝华就见那小厮领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走来。
她记得他,他就是异人馆的管事许舟。
第一世亲自将她关进铁笼的人。
他一身黑色金丝描边的宽大衣袍,衣袍挂在他身上,没有富贵感,只远远看去像是穿了一件寿衣。
待走近,叶姝华看向他,他模样几乎没变,瘦长脸,似皮包骨,脸颊两侧凹陷,眼窝极深,眼珠凸起,仿佛他稍稍用力瞪眼,那眼珠子就要脱落下来一样。
眼白多,几乎占了整个眼睛的三分之二。
他也盯着叶姝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神色阴寒,语气也透着阴森,声音像是公鸭嗓。
“胆敢闯异人馆,你是想被制成异人吗?”说着,他又走近了一步,细细打量叶姝华。
干若枯枝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指肚还在不知死活地摩挲着。
“瞧着你这面容倒是俊俏,若剥下来制成男子美人壶,定当大受欢迎!”他说着,露出似地狱恶魔阴邪的笑。
眼底露出的光也似是青色的。
叶姝华为了方便行事,换了男装,但面容上倒没做易容。
只见她丝毫未动,只勾唇轻笑一声。
就听见哐哐两声!
许舟当即面露痛苦,惨叫一声,扑通直接跪倒在叶姝华面前。
竹影收回剑鞘。
许舟感觉膝盖骨似要碎了,疼得他直倒抽凉气。
“有个叫胡嬷嬷的人,被抓来你们这儿了,她在哪儿!”
现下找胡嬷嬷要紧,至于异人馆以及许舟的账,之后再算。
“什么胡嬷嬷,我们这没有此号人!”许舟双腿疼得一点动弹不得,只得继续跪着紧咬着后槽牙怒吼。
妈的,他竟然敢打老子,开异人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如此大胆!
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知道老子背后之人是谁吗!
叶姝华的耐心已经耗到极致,一个眼神飘向竹影。
“啊!啊啊啊!”不等他再说什么,腿部再次传来剧痛,惊得他疯狂惨叫几声。
只见竹影哐哐又是几下,直接打断他的小腿骨。
“说,胡嬷嬷在哪!”
许舟疼得几乎要昏厥,额头豆大的汗滴滴落,双手撑着地,大口喘着粗气,“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说,我说......”
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小厮,眼尾划过一丝阴鸷。
小厮还没完全吓傻,接收到目光,当下吹了一声口哨。
霎时间,十几名黑衣人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竹影早就感受到周围有人了,他们出现她并不惊讶。
给叶姝华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纵身一跃,她的身影在空中虚晃一圈,似是一阵风过。
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都是被一剑抹喉,没半丝挣扎的机会。
竹影不愧是绣春阁的暗卫,叶姝华得意一笑,又看向许舟,上前抬腿便是一脚。
直接将许舟踹倒在地,脚掌狠狠踩在他脸上,重心向前,挤压得他脸上肉皮都似脱骨一般。
堆叠在她脚下。
“说,胡嬷嬷在哪!”她没了耐心,语气也透着愠色。
这下许舟是真的怕了!
那十几个黑衣人是他花重金雇的杀手,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全部杀了。
对方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胡嬷嬷,胡,胡嬷嬷她,她在……”他真的不知道胡嬷嬷是谁。
突然他想起来一个月前好像是被送进来一个老婆子,他本来不想要,但刚好他缺个刷夜壶的仆役,就收了她了。
“你,你快去,去把胡婆子带来!”
他忙大喊吩咐那小厮,小厮得令连滚带爬去带人。
不多时,胡婆子被带来。
她浑身脏臭,蓬头垢面,额头脖间还有瘀伤。
叶姝华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冲到她面前。
抬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却极其消瘦的脸来。
鼻头一酸,登时红了眼眶。
“胡嬷嬷……胡嬷嬷!”她一把抱住,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哭得泣不成声。
胡嬷嬷怔愣了好半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听着熟悉的声音,才恍然惊觉。
是郡主,是郡主!
泪水喷涌而出。
她日日盼着小姐能来救她,但想到小姐出嫁前那决绝的眼神,她又觉得不可能了。
这一个月,她每日每夜在痛苦中煎熬着,甚至希望自己能快点死去,好早点去见长公主。
去向长公主请罪,她没能依照嘱托照顾好小姐。
她也想抱小姐,可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又脏又臭,抬起的手就滞在半空终是没落下。
只小心翼翼抹去脸上的泪水,不让泪水滴落在小姐衣衫上。
缓了缓心神,哽咽道“小姐,老奴身上都是污垢之物,小心脏了您的玉体。”
叶姝华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她自小是胡嬷嬷带大的,若没有胡嬷嬷偷偷典当她自己的首饰,偷买些吃食给自己,她也早就饿死了。
她对于自己,是和吉翠一样如亲人般存在。
“我不嫌弃。胡嬷嬷,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识人不清,不听你的话,还把你丢在府上,害你沦落在这种鬼地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胡嬷嬷晦暗的心仿佛被什么点亮,心中被压抑许久的酸楚再次涌了上来,眼睛再次湿润。
只是,是喜悦的泪水。
“小姐说什么傻话,老奴从来没有怪罪过小姐,老奴只是恨自己,没能依照夫人嘱托,照顾好小姐。”
听到胡嬷嬷的话,叶姝华更加愧疚,胡嬷嬷是这个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之前就是没看到呢?
抱了许久,她才松开胡嬷嬷。
望着整整瘦了一圈的胡嬷嬷,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尾的泪水,理了思绪。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先离开这儿再说。
“竹影。”她侧眸看向竹影。
当下竹影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直接甩到许舟的脸上。
“五百两是我买下胡婆子的钱,剩下的钱就当是你的医药费!我们走!”
叶姝华此时与刚才抱着胡嬷嬷哭成泪人儿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声音冰冷到无情,一双水眸,也似寒潭底的冰晶,寒意刺骨。
她冷冷地瞥了地上人一眼,转身带着胡嬷嬷和竹影走出异人馆。
许舟是个十足小人,欺软怕硬,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是个厉害角色,刚刚又听他们说什么小姐夫人,现在又这么阔绰,出手就是一千两。
猜测她身份定然不俗。
忙变狗腿子,连忙大喊恭送,只是余光还泛着几丝狠毒。
叶府,翠雅阁。
叶宫氏趴在里间床榻上,四十大板打在屁股上,早已皮开肉绽。
叶姝玉正坐在一旁为她上药,动作极轻了,可还是疼得她嗷嗷直叫。
“叶姝华那个贱人,当真是煞星,她一回来就害得我们叶家鸡犬不宁,得想个法子将她赶出叶府!啊疼,玉儿,轻点儿。”
叶姝玉眉头蹙了蹙,“母亲,已经很轻了,您再忍忍,上完药就好了。”
她又剜了一指肚膏药,轻轻涂在伤口上,再道:“现在她是从一品郡主,怎么赶她出去?而且,母亲,您到现在还没发现吗,叶姝华真的变了,她不再是之前那个蠢笨任人欺辱的人了。”
“连我那般周密计划,都被她悄无声息破了,还全身而退,借势把嫁妆一并要了回去,哪里说轻易就能赶她出去的?”
药膏上完,她净手坐到母亲面前床榻边圆墩子上,望着母亲,道。
“而且,爹爹刚刚因为我们的事受牵连,爹爹最看重官途的,现在皇上肯定因为此事对爹爹不满了,若我们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叶姝华的事,成了还好,若不成岂不是还得连累爹爹?”
叶宫氏拧眉,抬头看向女儿,“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乖乖将嫁妆都给了那贱蹄子,从此在她脚下生活?”
叶姝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瞳孔微缩,“自然不是,想要让她离开叶家,我还有一个绝好的办法。”
叶宫氏看向女儿,接着听到她凑近耳畔说的法子,眼睛顿时一亮。
“玉儿,你果然聪慧!为娘怎么就没想到啊!”
还好女儿是个聪慧的,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对付叶姝华这个祸害。
咯吱。
窗外突然传来脆响声。
叶姝玉猛地看向窗户,仿佛一闪而过一个影子,可她打开窗户看去。
外面日朗风清,什么人也没有。
再次确认了屋外没人,她才坐回原来位置。
叶宫氏已经等不及看叶姝华被她拿捏在手里了,“那为娘等伤好一些能下地,就去办此事,不过,这件事要不要知会你父亲一声?”
叶姝玉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爹爹好,她道:“爹爹那边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