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左侧一排都是贵妇席位,右侧都是贵女席位。
余老夫人右侧下首单独设了两个席位,一处空着,一处正坐着许久没出府的文柳公主。
她滑胎伤了身子,一直在府上静养。
现在瞧去,虽然容色依旧,美艳动人,但多少也能看出些许憔悴。
感受到旁人审视目光,她眼底划过狠厉,又挺直了脊背,身形更加倨傲,淡淡饮茶。
叶姝华路上行的拥堵,来得晚了些。
入了余府,婢女引路,穿过抄手游廊,隐水青竹,来到宴厅。
当她刚跨入宴厅时,原本都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说话的妇人贵女们,都登时闭口。
齐齐抬眸看着来人。
只见她一袭青色广袖流仙裙,腰间镶白玉束带,外衣是一件薄如蝉翼白色雪纱衣。
纱衣在阳光下影影绰绰,映衬的里侧青衣展露出多种不同光泽,斑驳陆离,煞是好看。
她不施粉黛,只一根木簪束发,却似无瑕碧玉。
高贵秀雅,清冷无双。
尤其配上今日这身衣衫,更凸显得她姿容昳丽。
步履轻盈,娉婷而过,随着婢女落座在渃文柳左侧。
叶姝华是从一品郡主,这是余老夫人单独为她设的席位。
叶家的席位还在靠后的位置,叶钊还在遵旨闭门思过,今日是第七日,且有伤在身,叶宫氏的伤也未大好,都并未出席。
只有叶姝玉和叶姝华二人来了。
有了比较,众人再看向文柳公主这一身华丽服饰,以及满头堆砌的首饰时,顿时觉得繁琐累赘。
反而叶姝华妆容更加清丽动人。
渃文柳自是能察觉出那些看她的人的眼神变化,心口的怒火蹭地燃起。
狠狠剜了她一眼,可看到她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她心里的恨就变得更大了。
可想到方栩的嘱咐,让她别招惹叶姝华,她也只好强压下心中愤恨,只开口揶揄了一句。
“我当是谁能坐在本公主身侧,原来是华姐姐啊。哦对了,栩郎已经不要你,不能再叫你姐姐了。”
不招惹她,她开口恶心她一二,总可以吧?
就算她和栩郎是和离又如何,众人都知道,是栩郎不喜欢她,不要她的,这和休了她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时,坐在文柳公主下首的徐家嫡次女徐妍盈,白家嫡女白环儿,以及宫家嫡女宫清香,也都跟着附和。
徐妍盈嗤笑一声:“一个万人嫌弃的煞星,被丢弃这不是很正常?本来一开始方将军就不该娶她,一个煞星祸害,娶回家,那不是等着遭难吗!”
白环儿:“就是,真想不通她怎么还敢来参加余老夫人的寿宴,她这是想诅咒余老夫人死吗?”
宫清香也想开口附和两句,但还未说话,就被一侧叶姝玉拦下。
宫清香是叶姝华表妹,她们关系一向较好。
“表姐你拦我干嘛,她在叶府那般欺负你,我可要好好揶揄她几句。”
叶姝玉眼底划过一丝嫌弃,她这个表妹,还是这般蠢笨没头脑。
面上却柔善温和,小声道:“舅父不过是四品礼部左侍郎,你出头,万一叶姝华专挑软柿子捏,拿你当出头鸟,你怎么办?”
宫清香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立马闭了嘴。
叶姝玉冷眼瞧了叶姝华一眼,她淡定自若,面对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好像说的不是她似的。
然后又视线下移,瞧见她今日这身打扮,眼神晦涩不明,唇角微不可察勾起了一个弧度。
叶姝华懒得搭理他们,她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和她们吵架斗嘴的。
默默饮茶,权当她们的话为耳旁风。
可谁知,叶姝华不理睬,没让她们失去兴致,反倒变本加厉了。
“她是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肯定就是默认了呗,这会儿应该正后悔离开方府呢。”白环儿斜了她一眼道。
徐妍盈了然,冷笑,也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讥讽:“哼,就她现在残花败柳的样子,还是一个十足的煞星,跪在地上给人舔脚都不配,还想再肖想方将军呢!怕是连街里的乞丐也不会要她!”
“哎,徐姐姐此言差矣。这叶姝华多少还有几分姿色,乞丐或许不会要她,但怎么也应该会享用一二再丢了。不过,我猜她应该也是愿意的。毕竟,她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
最后一句白环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渃文柳,徐妍盈还有离得近的叶姝玉和宫清香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叶姝玉知道今日宴会文柳公主不会让她好过,也知道一向是文柳公主狗腿的白环儿和徐妍盈也会出手帮腔。
所以,她全程只做好看戏的样子就好。
况且,她给的衣衫她穿上了,如此她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
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吸引太子注意。
一旁端坐,满脸傲慢的文柳公主,听到她们这些言辞,心中怒火降下去不少。
她好整以暇,斜眼看了叶姝华一眼,等着看她被羞辱后的窘样。
吉翠早已气得脸色涨红,一旁的竹影也听得那些污秽的话,想要拔剑。
可叶姝华依旧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饮尽最后一口茶。
才不疾不徐道:“本郡主确实还是清白之身,莫非二位未出阁的小姐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纤细声线缓缓流入耳中,声音不大,却惹得在场所有贵女夫人侧目。
齐刷刷都看向徐妍盈和白环儿。
她们两个人瞬间满脸窘迫,青白交替,羞臊得只差钻进地缝里去。
叶姝华扭头,清冷的水眸朝她们望去,似警告也似威胁:“本郡主脾气不好,白小姐和徐小姐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本郡主,不然在余老夫人的寿宴上,你们怕是也要免不了一顿挨板子了。”
“你——”
“我乃皇上特封的从一品清雅郡主,若真论起来比文柳公主都要尊贵!本郡主若想打你们,就算你们的爹来了,也拦不住!”
叶姝华一个眼神刺去,凛冽阴寒,顿时堵住对方的话。
“再敢口出狂言,辱骂本郡主,这铁打的板子就真的要落在你们身上了!”
语气生硬还透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容置疑!
在场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虽都惊讶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叶姝华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但等看到她的神情时,谁也不敢再有半分小瞧之意。
徐妍盈和白环儿被她那种威压,惊吓地顿住。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此时又羞又怒又恨。
文柳公主也被她的话气得肺腑生疼,那句比她还要尊贵,直接像是戳中了她的肺管子,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她正要发作,有人传唤,余老有请。
叶姝华闻此,点头,先对着余老夫人行礼后,便随着女婢出了宴厅。
丝毫不再理会身旁几人那似打翻颜料五颜六色难看的脸。
出了宴厅,边走边暗喜。
她还正苦恼以什么由头单独见余老,他就派人来请她了。
那看来此番他特意邀请她参加寿宴,也是有话要与自己说。
书房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
叶姝华刚进去,就看到余振国坐在太师椅上,眼前是长长的案桌。
她行礼,落座在一侧高椅,唇角噙着笑道:“首辅大人叫我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余振国目光炯炯,望着叶姝华,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事,你是长公主唯一血脉,体内也留着我们余家血,我作为你的舅外公,自当要关心你一二。”
叶姝华但笑不语。
没戳破他的谎言。
“多谢舅外公关心。说来也巧,我也正想着来拜访舅外公,只不过被您先一步了。”
“哦?那甚好,甚好。”
余振国哈哈大笑几声,笑声爽朗浑厚有力。
气势丝毫不减当年。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也很乐意与她修复感情。
如此,正好。
她不过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说皇上觊觎余家兵多年,舅外公您既不愿放弃兵权,又不愿投靠任何皇子,使得余家现在面临两难。不知舅外公,可有想到良策了?”
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凝固。
他眼中有震惊有不可思议,也有几分窃喜。
震惊是她竟然知道余家所遇的困境,窃喜是,他真的没看错人。
“你被锁在深闺中,竟然也知道这些?”
叶姝华勾唇,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极淡极美的弧度。
“谁规定的,在深闺中,就不知朝堂事了?舅外公想要与我修复感情,不也是希望能借助我身上皇族血脉救余家于水火吗?”
听到这儿,他眼底色泽沉了几分。
望着眼前纤瘦羸弱的少女,小小身躯似一阵风就会被刮跑,可周身所弥漫的强者的自信的气势。
让人不得不信服。
到底是体内有一半皇族血脉。
他暗叹。
“郡主聪慧,我却有此意。”
叶姝华点破了,他自然无需再遮遮掩掩,而且,如此说开倒省去他试探的麻烦。
“既如此,那我便也与舅外公开诚布公。我答应您,不遗余力保住余家,但有条件,余家必须也要为我所用。”
“但舅外公放心,我让余家所做之事,绝对是余家力所能及,且不会伤害到余家整个家族的事。”她又补充道。
余振国闻此有所犹豫,他没想到她还会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