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华垂眸,鸦青色睫羽掩盖瞳孔,听着皇上那充满愧疚的声音响起。
唇角微不可察上扬了一分。
只等着人来。
砰!
门被重重打开。
太后被卞嬷嬷搀扶着走来。
太后自从叶姝华为她压制毒素,又开了一些调理的药养着,宛若变了一个人。
神色变了好多,连鬓角的白发,眼角岁月的痕迹,都淡了许多。
“母后,您怎么突然来了。”皇上见是太后不请自来,略显心虚,神色闪躲道。
太后面沉如水,冷声走过去。
当下有婢女和小太监搬来软椅置在一旁,太后施施然坐下。
神色不虞,语气冰冷。
道:“哀家不来,你怕是要为了你那什么朝堂稳固,让哀家的女儿死不瞑目了!”
皇上在龙椅上如坐针毡,抿嘴眨眼道:“母后,您这是哪里的话,儿臣怎么会呢。那是儿臣的亲妹妹啊。”
“你还知道是你的亲妹妹啊,呵,哀家以为你早就忘了,从小就崇拜哥哥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哥哥事事为哥哥着想的亲妹妹呢!”
太后揶揄道。
皇上更加自行惭秽,有太后在,他想将此事化小都没办法了。
只能依着太后意思严惩叶钊,这户部尚书是保不住了。
他暗叹一口气,瞥了叶姝华一眼,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她暗自叫来的太后。
心中不由有了几分埋怨。
埋怨时,脑海里又不自觉蹦出那个小时候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玩闹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的妹妹。
以及长大后,事事为他忧心朝堂之事,多次暗中帮他出谋划策懂事从不添麻烦的妹妹。
心中顿时一阵酸楚,眼眶也红了。
但也只是感慨一瞬,一想到朝堂之事,太子和二皇子失去制衡。
那点酸楚,早就烟消云散了。
但也迫于首辅和太后的威压,他不得不依法处置了叶钊。
神情冷然开口:“叶钊窝藏罪犯,谋害长公主,其心恶毒,其行径可恶至极,罪不容恕!自今日起革去户部尚书职位,贬为庶民另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以告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叶宫氏,宫清成等罪人,明日一并斩首!”
皇上摆手再道:“李素,压他们入大牢,明日行刑。”
李素拱手领命,当下着人压着三人出了御书房。
皇上再看向太后,面上挂着讨好之意,试探道。
“母后,儿臣如此处置,您可还满意。”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这件事如此处置,本就理应如此。要问你也该问你那死去的妹妹,满不满意。”
“行了,皇上日理万机,哀家也不叨扰你了,这就走了。”
皇上起身行礼,“恭送母后。”
站在一旁的太子,看着叶姝华唇边挂着的得意的笑,气得火冒三丈。
都是她,全都是因为这个煞星,她害得自己损失一个宫家不说,现在连叶钊这个户部尚书也彻底损失了。
她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己作对!
他死咬着后槽牙,气得肺腑生疼,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太子突然拱手道。
“父皇,皇姑母的事情了了,郡主的事还未了呢!”
太后还未起身,听到他的话,手上力度又松了,安安稳稳接着坐在椅子上,听着他继续说。
叶姝华神情安之若素,早已接替卞嬷嬷候在太后身侧。
也安静听着太子的话。
“郡主为母亲之死昭雪确实事出有因,可到底是违抗了圣旨,还私藏匿罪人,这两项罪责加在一起,若不责罚恐传出去难以服众。”
太子垂首缓缓道来。
看不见的眼底泛起阴毒的狠戾。
叶姝华害他失去户部尚书这个钱袋子,那她也别想舒舒服服从这里走出去!
太后刚想要出言求情,却被叶姝华扶了胳膊一下制止了。
余振国也瞧见她投来的目光,也闭了嘴。
只见她上前一步叩首,依着太子所言继续道。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即便事出有因,臣女也有罪。臣女恳请皇上责罚。”叶姝华事出有因四个字咬得重了些,说完特意看向皇上。
皇上想到责罚叶钊藏匿罪犯时,就是以事出有因开脱的。
当下眼神暗了下来,思忖,瞟了一眼太后,眼底眸光变了几变才悠悠然道。
“按律光抗旨这一条罪责就要斩首的,但,念在你是为还长公主死亡真相,也算事出有因,死罪可免。就罚你夺去清雅郡主的封号,领四十大板罢。”
叶姝华叩首领命,“臣女甘愿受罚。”
倒是太后不免有些心疼了,“四十大板,皇上这怕是想要华儿半条命吗!”
皇上面露难色,尴尬一笑,解释道:“母后,如此惩罚已然是最轻的了。”
“皇祖母,能换来母亲死亡真相,害她之人身死,孙女愿意的。”
叶姝华出声替皇上解围道。
太后听此才不去再追究皇上的处罚,只是更是心疼叶姝华了。
太子暗喜,眼底浮现一丝爽利的笑。
但一想到自己折损了户部尚书这一员大将,而叶姝华就只是被不痛不痒打板子收回了封号,笑意消失,胸膛的怒火依旧烈烈。
奈何,现在太后首辅现在都向着她。
他也只能让她挨板子。
想到这儿,又似想起什么,看向叶姝华的眼神,怒火降了几分。
但愿方栩是个有用的!
不然,他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她!
叶姝华被夺了封号,又挨了板子。
但好在,后来她求情,叶钊之罪不株连九族,并告知皇上叶钊还有一庶女叶姝欣。
皇上左右做了一回好人,便好人做到底,加之株连九族怕是也要带上叶姝华,届时太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当下便准了。
同时,也同意她另一个请求将叶府改为她的郡主府。
太后见皇上如此做得倒是合乎情理,对他本有怨气,也少了几分,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如此,此事算是彻底了了。
叶姝华领了罚,回到华庭苑已经是半下午。
天气正是闷热的时候。
这次打的是臀杖,太子许是收买了行刑之人,打得异常狠厉。
四十大板下来,皮开肉绽。
但因为有了之前被方栩鞭笞在前,这点板子疼痛于她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了。
但可心疼坏了太后,余振国也是满眼心疼。
她才刚回到华庭苑,太后就命人送来了最上等的宫廷里的创伤药膏,还有最好的祛疤药。
余振国也命人送了不少补品。
叶姝华瞧着这些,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但能察觉出大抵是欢喜的。
她正趴在床榻上,吉翠为她上了药膏,正晾着伤口。
臀部冰冰凉,也不那么疼了。
吩咐着:“补品我用不上,先让胡嬷嬷放库房吧。哦,对了,欣儿和文秀她们还在长身体,让胡嬷嬷熬点补品给她们。”
竹影领命去办。
吉翠却在一旁喋喋不休道:“小姐,明明可以免了责罚的,您当时为何不让太后和首辅大人求情。”
“他们就算求情,依照律法,我也必须得要受罚才行,不然律法还有何威严?”她挑眉,又松了脖颈子,软软趴在软枕上,又道。
“况且太后他们求情反而让皇上心生反感起来,届时你家小姐我恐怕不会是只挨四十板子这么简单了。”
“可小姐你这是特殊情况啊。”
“再特殊情况也是触犯了律法。好了,左右板子挨了,说再多也没有。”
叶姝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是叶姝欣和文秀,一听说她挨了板子,急急跑来看她。
叶姝华晾着屁股,有碍观瞻,只让吉翠在腚部覆了一层纱布盖着,想着三言两语安抚了她们,让她们回去。
文秀娴静懂事,也惯会看眼力,明白她的意思,寒暄两句就乖巧听话地退下了。
倒是叶姝欣就是赖着不走。
“我不走,我不嫌弃姐姐。姐姐你屁股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呼一呼。小时候,我受了伤娘亲总是呼呼就不疼了。”
说着就要掀开盖布张嘴呼呼。
还好叶姝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尴尬一笑及时制止。
“呵呵,不不用了,上了药膏,止痛的,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
叶姝欣虽说十三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根本没去细想,她呼的位置是自己屁股。
也不想想那画面,有多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