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命人生剥我的皮肉,又将我送去异人馆被人当做怪物看了整整三日,再后来,我的血和着有些溃烂的肉被你搅碎,浇在那棵火红的海棠树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对我做的狠毒残虐不是人的折磨,怎么可能以死来抵消?”
叶姝华神色也随着冷了下来,黑亮的瞳孔倒映着瑟缩在角落的人儿。
“我要让你,从现在这一刻到死,都活在无尽痛苦折磨中,让你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啊!啊——”
四声惨叫,响彻地牢。
鲜血直接喷在叶姝华左脸和脖颈上,还带着温热,但很快就变得冰凉。
“小姐——”吉翠呢喃唤着。
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恐怖狠戾的人,是小姐。
叶姝华丢了匕首,接过吉翠递来的帕子,囫囵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鲜血。
声音柔了下来看向她道:“别怕,我还是你的小姐。”
“把我让你带的纱布拿出来,把他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去叫候在地牢外的护卫把他抬进棺材里。”
吉翠怔愣了一瞬,很快回过心神,麻利动了起来。
方栩被砍了四肢,鲜血哗哗往外流,好在小姐也让她带了止血药。
她刚撒上,血液就流得慢了。
然后快速包扎,很快就处理好了。
从地牢出来,叶姝华给李素打了招呼,只说,好心将方栩一并带出去埋了。
李素了然,并未过多追问。
回到郡主府,叶姝华沐浴后,换回一身素白衣裙。
这时候,出去办事的竹影也回来了。
“小姐,依照你的命令,属下已经安排人和许舟接触上了,今天夜里他来收货。”
“嗯,方栩的伤口已经止血,能活,接下来的事,就交由他们处理就好。告诉他,做成人彘或者其他怪物都行,但要保证他得一直活着供人观赏。”
竹影听后莫名心生寒意,眨了眨眼,紧抿着双唇,声音略颤。
“是。”
“怎么?怕我?觉得我残忍?”
“没……不是……”
叶姝华呼出一口粗气,阖眼。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去办吧。”
竹影走后,她疲惫地起身,回到里屋,躺在床上。
这时候刚过午时,日头正足。
深秋的日头,即便很足也不晒。
透过窗户刚好落在她的床头,落在额头一角。
暖洋洋的。
她慢慢睡了去。
但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睫羽猛烈颤着。
像是受惊的蝴蝶,在微颤着双翅。
叶姝华又梦到了第一世,梦见自己被生剥皮肉时那种痛苦,梦见方栩命人剔骨削肉时,那残忍冷酷的眼神。
还梦到,自己死了,看着他满眼凶狠乖戾,将那一桶自己的血肉倒在海棠树下。
那火红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似是染了鲜血般。
她一遍遍梦着那个场景,让自己的心也在一遍遍遭受折磨。
如此循环往复。
她不知道重复循环了多久,只觉得从一开始身子僵硬浑身冰冷,冷汗涔涔地流着。
到后来,她四肢逐渐回暖,身子也不僵硬了,那残忍痛苦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逐渐变得模糊。
那种刻入骨髓的痛苦,似乎在被某种温暖一点点化解。
突然,她倏地睁开眸子。
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扭头,却见是殷子荀。
他似是察觉怀中人醒了,缓缓睁开双眸,眉眼如画,微微一笑。
“你醒了?好些了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抬眸反问。
“没多久。”
“怎么突然来找我?”
殷子荀想了一瞬,说了实话,“李素告诉我,你砍了方栩四肢,还帮他包扎带走。我就猜着,我该来找你了。”
“为什么是你该来找我?又不是我受伤被人砍。”
殷子荀紧了紧臂腕,把怀中人又抱紧了几分。
“若受伤的是你,我早就提刀去屠伤你之人的全家。况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一人那般伤你。”
他抬手,小心翼翼又极其温柔擦拭她额角的密汗,捋了捋她鬓角碎发,才又道:“正因为是你伤了别人,我才该来。”
他呼出的热气自头顶打来,落在脸颊上,温暖又舒服。
“我听吉翠说了,方栩第一世对你做的事。他死有余辜,你无论怎样对他,我都支持你。”
“但我希望,你的心能在这件事结束后开始自愈。而不是又陷入另一种痛苦的折磨中。”
他的声音很缓,字字清晰,温柔却又有力量,一点点流入耳中。
叶姝华没说话。
只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声。
渐渐和自己的心跳声同步,扑通扑通。
像石子反复跌落水潭的声音。
渃文柳被夺了公主身份,便一同去了青云观和徐妍盈一起做姑子。
宁然通敌叛国,烧了粮仓,还有意加害郡主,数罪并罚赐了死刑。
如叶姝华猜测那般,这件事只到宁然为止,并未牵扯出太子。
北境有余景天和薛城镇守,格外太平。
京城内,太子和皇后双双被幽闭,也格外安静。
这几日来,叶姝华整个人变得豁然开朗。
是由内到外的一种开心,和欣欣向荣的感觉。
“小姐,这是渃文柳临走前给你的信。”
叶姝华正抱着殷子荀刚送她的一只黄色的小奶狗玩儿,小奶狗奶呼呼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无辜又可爱。
黑黢黢的小爪子挠着她的掌心。
叶姝华头都没抬,道:“说的什么?”
“也没说什么,大多都是一些忏悔的话,还有感谢你能原谅她之前所作所为的话。”
“嗯,知道了,烧了吧。”
“对了,信中还说,谢谢你最后直接杀了方栩,没有把他送去异人馆。”
叶姝华听后动作一顿,一瞬后又恢复如常。
开心抚摸着小狗的肚皮。
“用不着她谢,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小姐说的是。”
竹影说完拱手便要退下,叶姝华这时抬眸,水眸清澈似泉水。
“你现在不怕我了?”
竹影刚要迈步听到声音收回脚面,讪讪一笑。
“属下从来没有怕过小姐。”
“胡说!那日,你分明就是怕了!”
竹影垂眸不语,依旧恭敬站在一旁。
叶姝华不知怎么了,看着他那般恭敬疏离站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感觉像是自己是什么不近人情的罗刹似的。
“我命令你,以后不能这般梳理我,你要怕了就直说,我错了也指出来!你是我的手下,但也得是亲密的手下,我也不要你我之间隔着什么。”
叶姝华出声命令。
语气里三分傲气,三分无赖和四分撒娇。
原本神色严肃的竹影,听到这儿,脸上微不可察露出一抹笑意。
眼底还露出几分宠溺。
“是,小姐。属下,记下了。”
见她答应了,叶姝华才勾了勾唇角,眼底难掩喜悦和得意,摆手让她退下。
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吉翠,见竹影走了,压着嘴角暗笑着。
带着醋意道:“小姐那日可是也吓到奴婢了,怎么不见小姐给奴婢撒娇。奴婢吃醋了。”
“本郡主刚刚那是撒娇吗!那分明是命令!”
“是是是,命令!小姐,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吉翠懒得争,应声附和着,便也蹲下一块逗着小奶狗。
“对了,小姐,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叶姝华抱着怀里的小肉团子,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摸着它的小脑袋,道:“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它小荀荀。”
“荀荀?那不是和殷子荀公子的名字重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