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华自是信他的,只是。
“迎亲队伍半个月才到,来京城耽搁几日,再去漓国,又要十几日,如此一个月就过去了。你一个人在漓国,能行吗?”
殷子荀从后背搂她入怀,笑了笑,“放心吧,我身边有九鱼,我虽说身中剧毒,但也还有内力在,没事的。”
叶姝华还是不放心。
但也没别的法子,依礼也必须如此,漓国人虽平常不太注重礼节,但唯有婚礼礼节尤为重视。
她若是不管不顾先跟着一同去了漓国,自己倒是没什么,怕是会平白给殷子荀增添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道:“好吧。”
“公子,那边的人催了。”
这时九鱼走过来拱手道。
叶姝华万般不舍,千般担忧,抬眸看着他。
他低头在她唇畔落下深深一吻。
“走了。”
她感受着唇畔残留他的温度,舍不得抹去。
眼眶湿润,点了点头。
须臾,他便消失在门口,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了殷子荀的日子,叶姝华只能逗小荀荀以解相思。
复仇结束了,第一世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就连异人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方,在漓筠的身份被揭发时,所有人都被斩首示众,叶姝华也趁此时机,一把火把异人馆烧了个干净。
叶姝华的执念也从复仇很顺其自然变成了殷子荀。
太子被废,四皇子立为储君,华国朝堂难得的一片祥和。
之后叶姝华的和亲之事也下发了圣旨,同时册封她为清雅公主。
只等着迎亲队伍来。
等待得百无聊赖的日子,她开始研读他给的那本草药手账。
当然,还有几件事,需要在走之前处理清楚了。
山水书斋,已经好几日不开张了,大门紧闭,门前灰尘落叶已经覆盖了一层,也不见有人来打扫。
竹影抬头看了门匾,道:“小姐,你确定迦南旭在这里面?”
叶姝华勾唇笑了笑,眼眸清亮分明。
“肯定在,生辰那日他都只在这儿饮酒,独坐,可见……”叶姝华指了指头上的门匾,道:“山水书斋,这四个字想来是太子给他起的。”
“他对太子动了真感情,这是他最好的解相思的地方。”
“敲门吧。”
竹影敲了好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回头看小姐,叶姝华颔首。
她当下会意,直接一脚踹去,门被踹开。
紧接着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站在几步远的叶姝华眼睛都眯了眯。
随后猛咳几声,抬手在口鼻前左右忽扇着空气。
竹影更是被呛得剧烈咳了几声,才掩嘴朝里探去。
迅速打开窗户通风,待里面空气好转了很多,才让小姐进去。
叶姝华甫一走进,就见迦南旭喝得酩酊大醉,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仰躺在一旁他最常坐的矮桌旁。
腿身在矮桌下,大剌剌敞开伸着,头在枕在凭几上,窝得脖子和脊背都成直角了。
遍地都是喝光的酒瓶子。
叶姝华满眼嫌弃踢了踢一旁的酒瓶子,走上前去,又使劲踢了踢他。
“迦南公子,迦南公子?”
她喊了两声,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叶姝华抬眼瞟了一眼角落里的酒坛子。
竹影会意,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打开坛口,对着他的脸直接浇了上去。
“啊,啊啊!谁啊!”
迦南旭终于有了动静,挣扎着起身怒气蒸腾地大喊。
“终于醒了,迦南公子。”
迦南旭一见是叶姝华,没好气嗤了一声,讥讽道:“我在自己的店喝酒睡觉,郡主莫不是也要管上一管?”
叶姝华懒得跟他废话,道:“你在哪睡我不管,我只是来还你的恩情的。”
迦南旭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后双手拄地,艰难地坐起身。
但也只是歪歪扭扭地坐着,后背靠着凭几,胳膊往外耷拉着。
侧着了,斜眸瞟着她。
“山水书斋开店那次,不过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情?”
“这你就别管了。”叶姝华若无其事道,随后眼神示意,竹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叠钱,放到案桌上。
“这是一些钱,我知道以你的画技你根本不缺,但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信封里的是一张地契,这个宅子临近海,背后还有那座桃花山,你应该会喜欢。”
当叶姝华说到临近海以及桃花山时,他明显顿了一下。
随后眼尾泛红,眼神变得逐渐浑浊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桃花山。我不过太子一个棋子,你值当得调查得这么仔细?”
叶姝华没回答他,只是微叹一口气,劝解道:“既然看清了太子的为人,就应该适可而止,及时止损才行。身为男儿郎,应当志在四方,情爱就像风,留不住也不该留,更不该为了追随它,而自暴自弃,瞎了自己的一身好才华。”
她抬眸,看向他,他自始至终歪着头,眼眸低垂着,鬓角凌乱的碎发散落。
模样格外憔悴颓废,眼神也尽是哀伤悲痛。
像是秋天所有的伤怀都在这一刻,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叶姝华有些于心不忍,再道:“或者,忘不了就把它画下来,好的坏的,值得的不值得的,时间久了,它总有一天会只变成你心底的一滴小小的泪水的。”
“总之,不要再继续这般下去了。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你痛苦伤心难过,无论怎样都好,你都必须得往前走了。”
叶姝华说完,他眼珠子一直未动,只直直盯着某处失神。
似是在想桃花山,也似在想某个人。
叶姝华也没再言语,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想通了。
从山水书斋出来,叶姝华又转道去了言少宽的宅院。
言少宽显然没想到她回来,面上惊了一瞬,随后笑呵呵请她入座。
还是那个茶室,他依旧是那个姿态泡茶为叶姝华斟茶。
叶姝华神色淡淡,眼眸平静地看着他。
盯得他有些脊背发麻,呵呵一笑道:“不知郡主突然来访所谓何事?”
叶姝华也笑着,笑得明艳动人,明媚如初。
只是眼波却依旧平静如水。
没有立马答话,而是挑眉,定定地看着他。
见他神情不自然,一个劲儿地暗自搓手,小动作不断,踧踖不安的样子。
叶姝华才悠悠然道。
“迦南旭被太子利用,为情爱蒙蔽双眼,做出那些针对本郡主的事,本郡主自当是理解的。只是,言公子从一开始入京,就存了接近我利用我投靠太子,还命手下的人,送出那封求救字条,引我入圈套。”
她一顿,挑眉,语气轻柔却格外刺耳,“你这是存了要杀我的心啊。”
言少宽一听此,吓得大惊失色,七魂丢了三魄,忙不迭跪坐双手端在膝盖处低头辩解。
“怎,怎么会,就算给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会,不会想要害郡主的!那,那只是一个误会……”
叶姝华从鼻息处呼出一口浊气,手指轻轻搭在茶盏杯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细微脆响的声音,听得言少宽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抖动。
“我没时间给你掰扯其中是不是误会,毕竟是不是你我都清楚。我只一句话,限你三日之内,关店走人,言家永不能入京谋生。殷家的绸缎铺子生意,若想殷家就是第一,你敢来,我有的是办法让殷家把你们言家搞得倾家荡产!”
叶姝华的话不轻不重,却犹如一记重锤,直接砸中言少宽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