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和余强生正在书房议事,刚好说完,便直接请她来了书房。
叶姝华也没过多废话,单刀直入道:“江勇侯府余老可有法子,让他们都搬离出京?”
余振国听后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出此言。
回想最近的事,知道叶姝华多少和江勇侯世子有不和。
但也没到把江勇侯府都赶出京城吧?
他和自己儿子余强生对视了一眼,道:“公主是为何非要让江勇侯府赶出京?”
叶姝华淡淡道:“实不相瞒,那次马球会场,我让江哲下不来台,他又在前些日子状告我,害我入狱。虽说根源不是什么大仇大恨,但到底我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江哲此人,心眼小爱记仇,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对欣儿做什么事。”
“但为以防万一,还是把他们请出京城比较好。”
“可这也不至于——”
“我知道,不至于这般做。但我就欣儿这么一个妹妹,论直系亲人,我也就这么一个,她又是个没有心计不会耍心眼的,留着江哲在,还有他的那个姐姐江雪,我不放心。”
见她如此说,余振国犹豫了一瞬,倒也是答应了。
“只是赶出京自是有法子的,但赶出京也保不齐他们再回京的。”
叶姝华笑笑道:“这无妨,江勇侯就江哲这么一个儿子,他算是半个纨绔,走仕途是不可能的,若他走武,依照我现在对他的了解,他吃不惯苦,也不可能从武。”
“若他真的从了武,那就有劳余老让余景天好好磨磨他的心性,他心性能磨好,还能吃得军营的苦,回京也自不会还惦记和我的那些事,从而找欣儿的麻烦。到时候也无所谓他回不回京了。”
余振国了然,后笑了笑,点了点头。
“公主果然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为了妹妹,倒是煞费苦心。”
叶姝华抿嘴,眼尾也荡漾着笑意,“没办法,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妹,我远嫁漓国,日后怕是没机会回华国了,自然要尽可能为她摆平一切。”
江勇侯是个没有挂职的闲散侯爷,在京城立足除了靠着侯爷的俸禄,还有就是世袭罔替这么些年,江家积攒下来的店铺生意。
他本就是个不算求上进,容易满足,见好就收的性子。
也因为此,江家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地位。
自从自己儿子状告了叶姝华后,他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叶姝华整得他们江家像白家那样,家破人亡。
可事实就是如此,越担心什么,还就越来什么。
余振国突然提出北边龚州缺个州府,可龚州占地面积不小,等于平常州县的两倍不止。
商人又居多,地头蛇更是不少。
派常规的四品州府去肯定不行,身份太轻压不住。
可若升了品阶,又于理不合,于是,余振国便提出了让江勇侯兼职去管理。
明面上是好事。
他既享了侯爷的俸禄,又能拿州府的俸禄。
可江勇侯心知肚明,这是把他们江勇侯家踢出京城。
可他知道是一回事,依旧还是敢怒不敢言,最后只得乖乖领了命令。
而他的猜测也不敢半分透漏给自己这个孽障儿子,这都是他招惹叶姝华惹的祸事。
若让他知道了,再做出什么事来,他们江家怕是真的要完蛋。
旨意是在第二日余振国提出建议后,当天下的,江勇侯府是在第二日一早搬离出京的。
叶姝华听着竹影来报,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彻底落地了。
眼下,就是只乖乖等三日后,迎亲队伍来,她出嫁漓国了。
脚边的小荀荀还在不停蹭着她,嘴里还发出哼唧的声音,像是在索求抱抱。
叶姝华弯腰抱起,小家伙又长大了一圈,抱起来更沉了。
她抚摸着它的小脑袋,不自觉想起来殷子荀。
算着日子,他也快到漓国了。
漓国。
一路上昼夜不停,舟车劳顿,刚到漓国皇宫时,殷子荀的脸比漓国还未融化的雪还白。
寒风吹过,原本冰凉的指尖似是冻住般,连抖都不抖了。
漓国和华国隔着东海,位于华国东面,但实际是偏东北方向。
现在已经是四月,本该万物复苏,天气回暖,但漓国仍旧寒风萧瑟。
有余冬的寒冷。
九鱼搀扶着公子,看着冻得僵红的手,又看了看长到望不到头的甬道。
满眼的心疼,又忍不住对前面带路的内侍,粗声怒道:“我家公子才刚刚到漓国,片刻不得休息,身体又极为不适,皇后就算想要急着召见公子,也该传个步辇来吧!”
内侍低眉垂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冷冷回头道:“漓国规矩,宫内任何人不得用步辇,还请谅解。”
九鱼语顿,“那,天气这般寒冷送个手炉总可以吧!”
“左右快到了,还请二人忍一忍吧。”内侍依旧面上没任何表情,语调也是纤细平和。
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在对方回眸之际,余光还是能扫到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
殷子荀用自己僵红的手捏了捏九鱼,示意他不必多费口舌。
漓国皇室接他回宫,还这么着急接见,无非就一个目的。
亲自确认他的身份长相,还有一个,便是兴师问罪,他害死漓筠的事实。
这一世和他记忆中的第一世不同,第一世他被找回,没有此事,所有人都欢迎他的回归。
说不上多么疼爱,却都没存厌恶之心。
但这次,事情变得截然不同,在皇宫里等着他的病重的皇上,以及皇后和漓朔。
都在咬着牙,带着怒火等着质问惩治他。
但无论如何,他们应该都不会要了他的命。
左右他的身子已经这般弱了,他们想惩罚便惩罚,要暂时息了他们怒火,自己总得受点皮肉之苦。
在殷子荀觉得四肢快要被寒风吹得冻僵时,他们终于到了昊天宫。
皇上一身亮黄色龙袍加身,只是满脸的病态,侧卧在软榻上,两鬓斑白,双目浑浊地望着来人,像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而一旁的皇后则身穿九凤呈祥艳红宫服,坐在高椅上,满头的雍容华贵,气色红润,与苍老无力的皇上形成鲜明对比。
站在下首一侧的,则是刚满十四的漓朔。
殿宇内象首炉鼎里煨着炭,将整个殿堂煨的温暖如春。
殷子荀身子逐渐缓和。
他拱手行礼,只道:“参见皇上,皇后。”
皇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直勾勾看着他那张脸,和漓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皇后却眉头微蹙了一下,眸底明显有不满和薄怒。
但皇上没发话,她也不敢先说什么。
空气陷入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哑着嗓音,虚弱开口:“像,实在是像。”
说这一句话,就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又重新蓄力,喘息了好几口才又道。
“朕且问你,漓筠可是你识穿揭发的?”
见皇上终于开始质问了,皇后眸光立马变得犀利,怒瞪着他,即便站在眼前这个人,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漓朔也同样望着他,只不过,他的目光讳莫如深,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似是只等一个答案般。
殷子荀点头,“正是,二位想要如何惩罚,我,悉听尊便。”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可真真切切听到后,皇后还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指着他低吼。
“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也忍心,你究竟是生了怎样的蛇蝎心肠!”
殷子荀垂眸不语,他不愿再过多费口舌,只想领了罚,被安排在皇宫也好,他回客栈也好,赶快休息。
他现在这具身子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皇后想要如何罚我还请快些,我的身子孱弱,又一路马不停蹄不得休息,现在身子怕是再多等一刻就要散架,到时候我晕过去了,皇后想罚我怕是也感觉不出疼痛了,自然也就失去了惩罚的意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