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咚咚直跳。
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点不敢挪动,更不敢抬头去看。
他只能跪着,忐忑地等着龙椅上的那位宣判。
“皇妃清雅公主是华国最尊贵的公主,远嫁千里,来漓国和亲,你可知和亲所谈妥的条件能让整个漓国丰裕多少年!你又可知,这给漓国江山稳固带来了多少好处!你又可知,你那儿子漓狸这一个你口中所谓的误会,险些让整个漓国跟着一起陪葬!让漓国百姓去饱受战乱!”
皇上的声音从虚弱低沉到黄钟大吕,震得整个朝堂上空都萦绕着皇上低沉威严的声音。
那声音又极具穿透力,听得众人心头也跟着声音发颤。
“此事关乎国家大事,漓国国运!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你若替你儿子求情,那举家都一同随他去东洲吧!”皇上冷冷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二王爷如坠冰窖。
顿时心凉得透透的,自己儿子这回是一点救都没有了、
皇上冷眼扫视一圈,那种压迫感直逼众朝臣后脖颈。
陡然一阵寒凉之气划过,所有人都怯怯不敢抬头。
接着又听头顶传来声音,“谁若还敢替漓狸求情,朕也会一视同仁,谁求情谁跟着一同去东洲!”
此话一出,更没人上前求情了。
东洲是什么地方,那是漓国最东边的一片旱地,常年风吹日晒,极少下雨。
真真如二王爷所说,干旱得连一棵草都没有。
这种地方,鬼才去。
退朝后,皇上回到昊天宫,身后还跟着三皇子漓朔。
“你去带些布匹绫罗去云渃宫替朕看望清雅公主和箬儿,此事确实是委屈他们了。”
漓朔神色肃穆,拱手道:“是。不过来人报,清雅公主找到了为二哥解毒的法子,今日正打算一试。这会儿怕是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闻此,皇上原本疲惫的脸上顿时又来了精神,瞪大着眸子看向站在下首的漓朔。
“当真?”他语气中带着诧异。
漓朔垂首,“是,不过据说成功与否各占一半,还有巨大的风险。”
“什么风险?”
“若不成,二皇怕是会当场死亡。”
皇上面色一紧,“那怎么能行,这样岂不是把箬儿往地狱推去了!快,你去阻止她!”
漓朔眉眼有了轻微跳动,眼眸划过异色,声音却依旧沉稳,不似个十四岁的孩子的声音。
“父皇已经开始了,阻止不了。而且,就算不拼一把,二哥最后还是会死。倒不如,拼一把。”
话虽如此说,可皇上的心还是不自觉揪到一起,整个人都担忧到紧绷。
总是怕,怕最后结果是不好的。
这个儿子,他才刚找回来不久。
同时也恨,究竟是谁给箬儿下了这么复杂的毒,让他从找他回来之时就开始倒数他的死亡日子。
想不明白,思绪也就随着飘远。
想到当年他亲手把他给了殷长远时,到后来他想要接回他时,已经没有殷长远所踪。
又得知殷长远死了,他就以为他也跟着死了。
可天可怜见,他没有死。
只是为什么,最后,老天爷还是要让他身中剧毒,夺走他的生命,让他死呢?
“朕知道了,你去时刻盯着云渃宫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知会朕!”
漓朔垂眸,掩盖住了眼底那一闪即过的落寞。
垂首应是。
云渃宫内。
正寝屋内,只有桑老头和漓箬二人。
叶姝华在屋外焦急得坐立不安,想要顺着门缝往里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贴耳听去,却也一点儿动静没有。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时间这般漫长。
每一刻钟,都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四季般。
“小姐,要不你先坐下喝点儿水吧,你这么来回踱步,也于事无补啊。”
吉翠端来茶水劝说着。
叶姝华哪里能静坐下来饮茶,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进展到哪里了,是否顺利。
“我不喝,你拿走。”
“啊!”
此时,屋内终于有动静了,可却是漓箬惨叫声。
那声音自门缝传出,痛苦又惨烈。
像是被万剑锥心般发出的声音。
叶姝华的一颗心又嗖的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又一个箭步冲到门前。
门窗被桑老头反锁,打不开。
她焦急得只能拍着门,大喊:“桑老头怎么回事!漓箬他怎么样了!要不你让我进去,我也会行针,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
里面还有不断发出的漓箬的惨叫声,却没听桑老头说话。
“桑老头!桑老头快开门让我进去吧!我真的会行针!”
她又一轮敲击道。
在开始前她就说了,自己会行针,可他偏偏不信,愣是把自己关在门外。
“吵死了!滚一边去!你若是不想让他死,就给我安静!”
桑老头终于说话。
可叶姝华却紧皱着眉头,用力攥紧拳头的手,终究是没有砸开门闯进去。
她急得只得门外窗户来回窥探,一刻不停歇。
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忐忑得她心烦意乱。
可越是心烦意乱,这耳边的风也就越刮得紧,胡乱吹着,吹乱了墨发,也吹得她更加心绪不宁了。
焦躁的只想怒喊一声,迫使这风给停了。
吉翠和竹影见小姐实在太焦急,便硬拉着她在院中石桌旁饮茶,可也是刚坐下就起身冲过去,扒着门缝窗户缝隙往里窥探。
漓箬的惨叫声逐渐放弱,那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逐渐没了声息一样。
这让叶姝华更加揪心不安,可又不能敲门问,又不能闯进去,急得她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门前打转。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同样如此揪着心等着的,还有在云渃宫的漓朔,还有在皇宫内病榻上握着一颗棋子盯着棋盘迟迟不肯落子的皇上。
又过了一个时辰,临近正午,门才吱呀一下被打开。
桑老头满脸疲惫,嘴唇发白地走出来。
叶姝华迫不及待迎了上去,抓着他的胳膊焦急地问着。
“怎么样了!漓箬他的毒解了吗?”
这话问出,她的心跳似乎都静止了,屏气凝神只死死盯着他浑浊的双眼,等着他说出答案。
一旁围上来的吉翠竹影和九鱼,也都满脸紧绷,眼神紧张地望着桑老头。
桑老头垂下眉眼暗叹了一口浊气,迈着步子走下台阶,自顾自坐在石桌旁,拿起茶壶就开始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急得叶姝华围着他团团转,直跺脚握拳。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样了!”
他一口气喝了一壶茶,舔了舔泛白的唇瓣,这会儿干裂的唇已经湿润了不少。
再抬头,瞧着眼前人儿焦急担忧的模样,挑眉,面露忧伤,才慢悠悠道。
“二皇子他,他……”
叶姝华死死盯着他的嘴,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
可他却像是大喘气一般,停顿了好久,才又道:“他,他的毒解了!”
最后一句说出口,他神采飞扬,刚刚哀伤颓废的模样瞬间消失。
浑浊的眸子泛着闪烁的光芒,笑望着叶姝华。
“哈哈哈,是不是被我刚刚的神态吓到了?快去看看他吧,不过他现在毒素刚解,整个人身体正虚弱着,还处于昏迷,怎么也得昏迷个……哎,你可听我把话说完啊!”
桑老头正说着,就见叶姝华直接头也不回冲进屋里。
后面的一句话终究也是没追上冲进去的人。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嘟囔着,“不把话听完就罢了,也不说谢谢老夫,老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