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彻底信了。
视线再次聚焦,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眸子里没了他喜欢的清澈,只有惊诧恐惧和难以置信。
徐人蛊桀然一笑,在幽黄的灯光下,他那张朴实无华的脸,却格外瘆人。
“没错。”
文眉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可听到他亲口承认,看到往日温和的人,突然撕下面具,露出这阴狠的一面。
他还是充满了惊恐和害怕。
可除此之外,好似还有一种情绪在流动,他察觉不出是什么。
也根本没有来得及去察觉。
他条件反射想要逃,可他逃不掉的。
他又被那人扣住了腰身,那人骑在身上,这次比任何一次还要暴戾凶猛。
仿佛要连人带魂一同揉合,再揉进他体内一样。
文眉早就被折腾得没了一点力气,这般再疯狂索取,最后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郡主府内,叶姝华还未睡,心没来由慌了起来。
她不知道文眉要如何探得徐仁的话,但她知道,徐仁若知道被套出话来,一定会逃走。
而文眉很有可能也会连带着一并被抓走,这是最好的情况,最坏的他可能会死。
这个她没告诉文秀,也没让叶姝欣告诉文眉。
但以文眉的聪慧,他定是能想到这一层的。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又额外找了万泉,拍了江湖上不知名却武功极高的人。
扮成了文府小厮,两个守着文秀,两个守着文眉。
她睡不着便起身,披上外袍来到屋外。
抬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当真是一点星光都没有,漆黑得像是一张来自恶魔的嘴,正要吞噬这个世界。
“怎么睡不着?”漓箬从背后将她环抱住。
叶姝华道:“有点儿心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放心,一定是你多虑了。”
听他如此宽慰,她的心反而更慌了。
果然,正当他们准备回屋时,竹青从外面匆匆赶来。
拱手道:“小姐,徐仁就是徐人蛊,他打伤我们安插的人逃跑了!还带走了文眉。”
叶姝华心头一惊,瞪大眸子追问:“逃去了哪里,外围守着的人可跟了去?”
竹青拧眉,“没有,外围有先前徐人蛊安排的那些暗卫,被他们拦住了,没有跟上去。”
叶姝华一听到这儿,一股闷怒涌上心头,发泄不出,只憋在心口憋屈又难受!
“可恶!竟然被他跑了!”
“他就算跑也跑不了京城的,我早已将他的画像给了李素,这几日李素正以捉拿盗贼的名义封锁了京城。”
漓箬适时开口。
原本郁闷至极,此时却疏散了几分,叶姝华抬头惊讶地看向他。
“你何时准备的这些?”
漓箬眉眼间露出得意的笑,清润道:“就在我提议你让叶姝欣试探他的时候,以防万一,总得有其他防备。”
叶姝华心中郁结,听他如此说也算是疏通了几分。
只要逃不出京城,就能找到他。
这时候却听漓箬又道:“先前你带着鬼胄去试探徐人蛊时,说了觉得他还有其他宅子,之后我就让殷家的眼线去暗中查了。”
“没查到徐人蛊的,但查到了一个叫瘪三的人的宅子,宅子没人住,却有人固定去打扫,而且瘪三曾经的一个救命恩人的不常联系的表哥就在二皇子宫内当差。”
他说得很绕,但叶姝华却听得分明,逻辑清晰道:“所以瘪三的宅子,很有可能就是徐人蛊的藏人之所?”
“没错。”
事不宜迟,叶姝华当下带着竹影去漓箬口中的地址去。
漓箬自是不放心她,便戴了人皮面具,跟着一同前去。
那个宅子很偏,距离郡主府不算近。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也可以放缓了速度,完美避开所有耳目,朝那个宅子行去。
在天刚蒙蒙亮时,终于到了宅子。
可猛地冲进去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不在这儿?他难道去了皇宫?”
漓箬当下摇头:“不可能,李素也早已派人重兵把守皇宫,徐人蛊带着人悄无声息入宫逃进二皇子殿宇,根本不可能。”
徐人蛊也确实没有那个能耐。
但他也确实没能逃出京城。
瘪三宅子的后方,便是两排住宅间隔的一条沟渠。
沟渠之上,衔接着那座宅子的背面,有一处暗道。
暗道直通地底,里面有足够宽敞又安全的暗屋。
里面有足够多的食物和水,因为上面便是暗渠,暗屋上一层,就是可以如厕的地方。
暗渠的水会冲走秽物,极为方便。
暗屋周围都是有厚重的钢筋和泥土打造,又厚又结实,屋顶还有两个排风口。
不仅通风凉快,还非常隔音。
暗屋内也备有了常备的药材,柴火炉子也一应俱全。
徐人蛊熬了补药,手里又拿着消炎去肿的药草,先是将那碗补药放置一旁矮桌上。
又将手里的药材塞到嘴里咀嚼起来,最后坐到文眉身侧。
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衣衫,露出红彤彤的两瓣桃子,吐出,又小心翼翼涂在上面。
药材蜇得伤口发疼,床上之人嘶了一声,紧皱起眉头。
那人动作便更加轻柔了些,那眉头才重新放缓。
过了一会儿,药涂好后,徐人蛊才净手端着药,坐在他面前。
冷声开口:“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喝药。”
文眉阖着眼,本想继续装睡,可却被那人无情拆穿。
只好巡逡着睁开眸子,看向那人。
他冷着脸,眸底也都是怒气和冷漠。
手里的药确实热气蒸腾的。
他还是怕他,却也不那么怕了。
浑身还是没有力气,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欲接过那碗药,却被那人端着药闪开。
他蹲下来,与自己平视,汤匙撞击瓷碗清脆的声音。
他一勺一勺喂起他来。
药很苦,苦得发涩,但他却一点不觉得。
一碗药很快喝完,徐人蛊洗净了碗,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他的冷淡,他的疏离。
让原本因为药回暖的心又凉了几分,还不自觉慌了起来。
“你说说话,好不好?”
“我说什么?说你如何联合外人试探我,背叛我,想要抓我,甚至杀了我?”
“不是的,没有,没有想要杀你的。”
“那府内安插的小厮,和府外那些暗卫,你作何解释?”
文眉被问得更加心慌,脑子更是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
“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你信我。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有你究竟在做什么事,如果危害到朝堂,我一定是要阻止你的。”
“若你阻止不了呢?”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所做的事危害了朝堂。
文眉不清楚他究竟目的是为什么,又做了多少危害朝堂之事。
可听到这儿,他只想救他,救他于水火,不让他再执迷不悟下去。
“我会阻止你,也一定会阻止得了你的。若真的阻止不了,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呵,你现在撒起谎来当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他说得没错,你还真的是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皮下的都是贱骨头。”
那人斜了他一眼,眼底里的鄙夷嫌恶,溢出落了满地。
移开眸子时,更是嫌弃到了极点。
仿佛看他这一眼,就已经污了他的眸子一样。
还是那种用水清洗多少遍都洗不掉的污秽之物。
那眼神有多扎人了,文眉感觉自己的心比吞了一万根钢针还难受。
叶姝华和漓箬,连同李素和鬼胄的手下,地毯式搜索此人,却是一点音讯没有。
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