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荣浅死死攥着哥哥的双臂,脸色僵白地望向哥哥,用尽全力说了一句。
“哥哥,别再一错再错了。”
北荣珏惊愕地望着妹妹,手上流淌过的血,像是滚烫的水,烫得他生疼。
他没想到,妹妹会替那个贱人挡刀子。
北荣家变成这般人人厌恶的境地,他被软禁在家中,日日不能出去,而他最爱的人被处死,这一切都是叶姝华和漓箬造成的!
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该死!
可为什么,妹妹就是想不明白,到现在还帮着她!
他还想拔刀再去杀叶姝华,可双臂早已被妹妹死死拽着。
妹妹用力摇头,推了推他,眼神充满乞求。
无声说了句,“快走。”
叶姝华身边的护卫竹影武功高强,早已拔剑护在她身前,他没机会再近身了。
他看了眼妹妹,最后松开刀子转身跑了。
竹影还想去追,但被叶姝华拦下了。
“先去看看北荣浅!”
竹影在北荣浅摔倒前一刻,及时接住了她,叶姝华被吉翠搀扶着来到她面前。
北荣浅腹部正中一刀,她单手捂着伤口,鲜血还在滋滋往外冒着。
竹影半蹲着扶着她的背,她坐在地上。
叶姝华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
“你哥哥要杀我,你为什么救我?”
北荣浅无力地笑了笑,虚弱开口:“为了我们北荣家,也为了哥哥。”
“哥哥这个人很偏执,因为从小玩世不恭,家里人都看不起他。越是这样他越是玩世不恭,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想证明给父亲看。只是,他选错了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心里重要的人。”
“所以,他就把所有怨恨都怨到你们身上了。”
“但我知道,这不怨你们的,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哥哥已经选错一回了,我不能再让他选错一回。”
她感觉浑身力量都在抽走,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连抬头看叶姝华的力气也没了。
便垂下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着:“求二皇妃,饶,饶了哥哥,一命……也饶了北荣家……”
话没说完,她就阖眼没了气息。
竹影抬手探了探她脖间脉搏,然后摇了摇头。
“小姐,她死了。”
叶姝华眉头紧拧,神色复杂。
默了片刻后,还是吩咐道:“竹影,你带着北荣浅回北荣家,将事情经过说清楚,还有,把匕首带上。那是北荣珏的匕首,北荣家也会信。”
“记得,别让人看到北荣浅的样子。还有,带句话给北荣家主。”
竹影背着北荣浅的尸体,绕过宫内的人,背进北荣浅的马车。
她的婢女早已哭成泪人,可知道二皇妃此举的用心,也一直低着头偷偷抹泪,不让人看到。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哭出声。
马车一路驶出皇宫到了北荣府。
直接从侧门驶进院中,婢女下了马车,就匆匆去找老爷和夫人。
北荣浅也早已被从马车上抬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北荣老爷和夫人在赶来偏门时,婢女就已经将来龙去脉说给他们听了。
到了竹影面前,北荣老爷竟直接跪下了。
竹影也忙侧身闪开,她可受不得这一礼。
“竹影姑娘,求你转告二皇妃,此事我们北荣府一概不知晓啊!是我们北荣府的疏忽,让北荣珏那个混账跑了出去!求二皇妃不要怪罪我们北荣府!”
“我保证,北荣珏之后绝对一步都不会再踏出北荣府!”
竹影动了动嘴唇,并没理会他说的话,她来这就只是帮小姐带给北荣府一句话的。
“二皇妃说了,北荣浅小姐是因心疾突然发作去世的。北荣浅小姐善良淳厚,却因病早逝,北荣家的人,要好好厚葬她才是。”
听了这话,北荣老爷如蒙恩大赦,连连磕头谢恩。
二皇妃如此遮掩此事,那就是看在浅儿舍身救她的份上,不追究他们北荣家的责任了!
北荣珏也不用死了,好歹他们北荣家也算是留下一点血脉了。
赏花宴会那边,叶姝华从竹林小路出来,就肚子开始不舒服。
许是受到惊吓,便回了云渃宫。
北荣珏刺杀叶姝华一事,瞒得了所有人,自是瞒不过漓箬。
入夜,漓箬回来,看着叶姝华正背靠高枕躺在床上。
面带倦色,嘴唇也比往常白了几分。
心中怒火腾腾,恨不得现在就去提刀杀了那北荣珏!
他上前,紧握叶姝华的素手,揉捏着,满脸的心疼,道:“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
叶姝华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受了惊吓,刘御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休养几日就好,胎儿没大碍。”
“谁问胎儿了,我问的是你,你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叶姝华伸着胳膊让他看。
然后又笑了笑,反手紧握他的手,道:“北荣玦的事就这么过去吧,你别再去追究了,好不好?”
“他敢刺杀你,差一点儿,你就没命了!我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不让北荣家血洗漓阳城已经算我仁慈!”
“漓箬!你冷静些!我现在没事,宝宝也无碍,死的是北荣浅!”
“若不是北荣浅以死救你,这会儿北荣家早就被屠了!”
漓箬一想到九鱼说给他的那惊险一幕,那锋利的匕首就要刺向华儿的肚子,他就一阵后怕。
后怕后便是滔天的怒意。
叶姝华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半分!
叶姝华看着极力克制体内怒火的漓箬,双手紧握他的手,叹了口气,柔声道。
“放心吧,以后也不会发生此事了,北荣家就这么过去吧,好不好?就算是你恼怒北荣家,可北荣浅也以命相抵了,不是吗?”
“北荣珏大抵一辈子都会被关在北荣府,不会再出来了。他又是北荣家的唯一血脉,你就当为了孩子,饶他一命,别见血了。就将此事揭过吧。”
叶姝华的声音丝丝入扣,如温暖的春江水,将漓箬体内那熊熊大火,一点点浇灭了。
他看了眼叶姝华,又低头看着肚子里的孩子,点了点头。
北荣浅突然病故,在漓阳城掀起一阵议论浪潮,但大多也只是对北荣浅莫名病故,提出疑问,并没有人知道真正内幕。
北荣浅的葬礼本是不算盛大的,北荣家也从漓伟叛变之事后一贯低调,自是也不准备大办。
只不过,叶姝华亲自去悼念了她,漓阳城中权贵见此,也都纷纷见风使舵,先后来了北荣家悼念。
北荣浅的葬礼也便无形中隆重了不少。
北荣珏没有去为妹妹守灵,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父亲勒令不让他去。
如今,他连自己的小院都出不去了。
他呆呆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头发乱糟糟,额角还有几缕碎发垂落,脸上胡子也长了出来。
衣衫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上去落魄又潦草。
石桌上全都是他喝光的酒坛,手里还拿着一坛,仰头一口一口灌着。
仿佛这样,让自己沉醉其中,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了。
院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守他的护卫和暗卫,院内只有一个叫彩云的婢女伺候他。
“少爷,您用点饭吧,别喝了。”
“滚。”他斜了那婢女一眼,有气无力骂了一句,继续喝。
他要醉着,不要醒着。
醉着他才能看到,北荣府最疼他,最懂他,对他最好的妹妹还活着。
他办过很多错事,也跟错了一些人,但他都没有后悔过。
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跟着漓伟,也还是会喜欢上他。
也会为了追随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