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五哥你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朱任侠摸了摸袖子里空荡荡的褡裢,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考虑啦!”
第五名摇摇头,“陈昌盛这个白眼狼,把我晾在江家村十来天了,也不知道派人来探视我一下,我还给他卖个屁命!”
“可是……做县太爷的师爷威风啊!”
朱任侠背负双手,缓步在前,第五名拄着拐杖在后,边走边聊。
“或许县太爷忙于公务也不一定呢?”
“兄弟,是不是反悔了?”
第五名嗅到了异样的味道,“你这语气不对啊,你不是应该求贤若渴啊?”
“没有,我朱任侠岂会反悔,我当然是为了五哥的前程着想。”
“你要是心疼银子,我可以适当的少收一些啊,每月十两足矣!”
“兄弟,我告诉你,你五哥绝对值这个价,保证你不会后悔。”
“五哥这么高风亮节,我怎么能拂了你的心意,五两就五两咯!”朱任侠抠着耳朵说道。
“我没说……”
第五名有些急眼,不带这么玩的吧?
“喏……这里是五两银子。”朱任侠连带着褡裢一块塞到了第五名的手里。
“前几天在镇上总共赚了四十五两银子,花的还剩下七两,刚才给了金珠2两银子,应该还有5两有余,多出来的就当压岁钱。”
“压岁钱?”
第五名哭笑不得,只能把银子揣进怀里,“五两就五两吧,你五哥也不是贪财的人,但你整个压岁钱啥意思?”
“又不是给你的!”
朱任侠撇撇嘴,“是给你家侄子的,当然,五哥倘若想要的话,也未尝不可,但要等到过年才行。”
两人一路胡侃,谈笑间来到了南城门。
“公子,是否开门?”
路不平背上挂着牛角弓,抱拳请示,“我刚才问过了,除了曹、孙两家之外,还有一个捕头。”
“捕头?”
朱任侠和第五名对视了一眼,心中警惕起来。
第五名却露出欣喜之色,“不错、不错……陈大、老爷总算想起我来了,路大哥问问这捕头叫什么名字?他肯定是受了差遣,探视我来了。”
“五师爷问你叫什么名字?”
路不平习惯性的一手攥着弓臂,一手按在箭壶上,这样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射出箭矢。
“刘公辅。”
城门外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红脸长须的汉子抱拳作答。
“他叫刘公辅。”
路不平又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声。
第五名高兴的道:“看来,县太爷还是很器重我的,竟然派了刘总捕头来探视我。任侠兄弟,这刘公辅可是县衙最能打的官差。”
“五哥,你可不能走啊!”
朱任侠鼻子抽了抽,陈昌盛这是抢人来了?
“薪酬好说,兄弟们,把门打开。”
朱任侠挥挥手,朝守在里面的两个村民吩咐了一声。
伴随着“吱呀呀”的声响,这对由易拉罐制作而成的城门缓缓敞开。
只见门外站着十三口人,带头的是曹完和孙全,后面跟着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俱都推着车子、挑着担子,牵着羊撵着猪,显然是举家搬迁而来。
除了露出讨好笑容的曹、孙两家之外,穿着黑红相间捕头衣服,手持佩刀,背着包袱的刘公辅站在后面,一脸的忐忑与无奈。
“小人曹完见过公子!”
“小人孙全见过公子!”
曹完和孙全一起作揖,由口舌相对伶俐的曹完说道:“小人们按照你的吩咐,把家人带过来了,还望公子收留。”
“到了江家村不必多礼。”
朱任侠作揖还礼,“你们可以喊我朱任侠,也可以叫我指挥官,或者叫我朱哥都可以,既然来了,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第五名大咧咧的挥手,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把东西收拾进来吧,每户一套房子!”
“谢谢公子,谢谢师爷!”
曹完和孙全急忙各自招呼家人进村,“爹、娘,朱公子让咱们进村,一会就给咱们分房子。”
刘公辅笑着上前施礼:“师爷,公辅这厢有礼了。”
“哈哈……刘捕头来就来吧,还带东西过来,太见外了。”
第五名笑着伸手就要接过刘公辅背上的包袱,“大老爷给我带的啥好吃的?”
刘公辅苦笑:“这不是县太爷给你带的,这是我自己的包袱。”
“你自己的?”
第五名一脸意外,不满的道,“县太爷让你来看我,不给我带礼物?”
“不是县太爷让我来的。”
“那是谁让你来的?”
第五名顿时有些泄气,感情刚才自作多情了?陈昌盛可真不是个东西!
“是曹完和孙全让我来的。”刘公辅尴尬的解释道。
曹完笑着上前对朱任侠道:“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刘捕头被衙门辞退了,无家可归。我们就说你这里正在收人,于是刘捕头就跟着我们来看看。”
“哦……这样啊?”
朱任侠警惕的打量着刘公辅,不知道他所为何来?
一个县衙的三班总捕头,岂能说被辞退就被辞退,这陈昌盛没了师爷又没了总捕头,他是要做个孤家寡人吗?
“谁把你辞退了?”
第五名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刘公辅叹息一声:“当然是县太爷,别人也没这个权力。”
“陈昌盛疯了么?”
第五名气得直拍胸脯,“没了我这个师爷,他竟然又把你这个总捕头给辞了,他觉得自己能支棱起来了?”
“不是陈县令把我辞退的。”刘公辅解释道。
“那是吴县丞?曾主薄?没有陈昌盛的同意,他们也没这个权利啊!”
第五名一副忧国忧民的语气,仿佛天下即将大乱一般。
刘公辅伤感的道:“师爷,你误会了,陈县令已经被调走了,由邓可为接任县令,已经三四天了。”
“陈大……老爷被调走了?”
第五名闻言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地,这意味着他也成了无业游民,“被谁调走的?调哪里去了?”
刘公辅道:“当然是被田知府调走的,罪名是管理无方,庸碌无为。调他去铜仁府葫县担任主薄去了。”
“唉……就算贵为县太爷,在田宗仁的眼里也是砧上鱼肉。”
兔死狐悲,第五名呆呆的坐在地上,唏嘘不已,“我还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看来田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咱们切莫大意啊!”
“五哥提醒的是。”朱任侠对此深表赞成。
当下,第五名又对朱任侠介绍了下刘公辅的身世,原来他的祖籍是山东济南,因为年轻时犯下重罪,被充军发配到云南服刑十五年。
刑期满了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中年汉子,恰好锦屏县招收一批差役,刘公辅便来报名应聘。
因为长得魁梧雄壮,刘公辅被上一任县令李尧一眼相中,将他收编为临时的衙役。
进入公门之后,刘公辅很快就崭露头角,连续破获几场大案,并生擒了流窜作案的采花大盗“一支笔”,因此被李尧提拔为捕快班的捕头。
李尧也因为政绩出色,被贵州巡抚提拔到铜仁府担任通判。
新任知县陈昌盛上任后同样对刘公辅加以重用,并且因为锦屏县地处两省交界,命案频发,便委任刘公辅为总捕头,又扩充了一班新捕快。
刘公辅在锦屏县担任了六年的捕快,期间曾经娶了一个本地的女人成家立业,谁料婚后半年,这个女人便卷了细软跑路。
这让刘公辅从此对女人深恶痛绝,自此以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缉凶查案上面,孑然一身至今。
“这邓县令前脚刚一到任,后脚就以办案不力为由罢免了我的捕头职位。”
刘公辅无奈的摇头叹息,“这还不算完,仅仅过了一天就将我从捕快班逐出,说我从前犯下重罪,不配做公门中人。”
“刘某走投无路之下,收拾行囊,打算返回山东老家了却余生,恰好在街上撞见曹安、孙全这俩小子来县衙辞职。
闲聊之中,听他们说起江家村的朱公子正在招募村民,刘某便跟着来碰碰运气,不知公子能否赏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