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冲啊!”
“攻破长安镇,男的下狱,女的做妓。”
一千名官兵分作两批攻城,第一批举着木制盾牌,扛着云梯冲在最前面。
后面的官兵举起火铳朝城墙上开火,夹杂着密集的箭矢,不断的飞到城墙上。
民壮们没有甲胄护体,不断的有人被火铳射出的弹片击伤,或者被仰射到城墙上的羽箭所伤。
“营长,这些官兵给脸不要脸,不能再把箭头卸下来了!”
丁啸射出一支无头箭矢,看到中箭的官兵并无大碍,狠狠的一拳砸在城墙上,“这样下去,怕是要被他们攻上来!”
江冠军在犹豫。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只是孑然一身,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让这些官兵付出代价。
可他现在是长安镇的指挥官,他的决定关系着一千多口百姓的未来,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公然对抗官兵,甚至杀死官兵,咱们这造反的罪名就很难洗清了啊!”
江冠军挥舞长枪,将迎面飞来的几支羽箭击落,忧心忡忡。
旁边的徐乐用三米长的竹竿奋力将云梯推倒,摔的梯子上的官兵仿佛下锅的饺子般纷纷落地。
“营长,别再犹豫了,这哪里是官兵,分明就是土匪!这伙人来者不善,绝不能让他们进了咱们长安镇。”
“营长,不能再犹豫了!田宗仁和江家村苦大仇深,如果让田家的族兵进了城,只怕村民们要遭殃!”
路不平嘴里絮叨着,双手拉的弓弦如同满月,狠狠的射向一名冲锋的官兵。
可是没有箭头的羽箭就像是没了牙齿的老虎,这名官兵只是跌倒在地,随即趔趄着爬了起来,又举着火铳朝城墙上射击。
“砰、砰、砰……”
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起,长安镇城墙下硝烟弥漫,一颗颗子弹飞上城头。
就在这时,三个身影一阵风般上了城墙。
来的不是别人,为首的正是镇长朱任侠,后面跟着的则是金珠和侯捷。
就在官兵发动第一波进攻的时候,朱任侠一行三人返回了长安镇。
远远的看到有官兵来犯,这让他气愤不已,立即带着金珠和侯捷绕了一个大圈,径直来到北门。
长安镇的北门平常并不打开,江冠军担心有官兵从背后偷袭,因此命朱君剑率领三连前来驻守,没有命令不得擅离职守。
发现镇长归来,城墙上的民壮喜出望外,立即打开城门把朱任侠三人放进了城内。
朱任侠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情况,确定来犯的官兵是田宗仁派来的,立即带着金珠和侯捷策马赶往南城门,恰好撞见官兵发起进攻。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射!”
朱任侠从身旁的民壮手里接过牛角弓,自箭壶里摸出一支带着箭头的羽箭,瞄准了一名正踩着云梯攀登的官兵,恶狠狠的射了下去。
只听“噗”的一声,这一箭正中官兵面门。
登时自眼眶中插入,贯穿了头颅,霎时间就像折断了翅膀的大鸟从梯子上跌了下去。
“不用摘箭头,能杀一个就杀一个,能杀两个杀他一双!”
朱任侠把牛角弓丢还了回去,挥手大喊一声,“给我杀个痛快,不要畏首畏尾!”
“杀啊!”
“射他娘的,往死里干!”
随着朱任侠一声令下,五百民壮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万箭齐发,掺杂着圆滚滚的滚石劈头盖脸的砸向正在攻城的官兵。
这些官兵吃定了民壮不敢伤害自己,因此有恃无恐的发起进攻,很多人门户大开,根本没有做好防御。
没想到城墙上瞬间箭如雨下,石如冰雹,片刻间就有三十余人中箭倒地,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能动弹。
“不好啦,长安镇的百姓造反了!”
“长安镇的百姓射杀官兵,罪同谋反!”
吃了亏的官兵瞬间惨叫连天,潮水一般向后撤退,自相践踏之下又有十余人负伤。
“继续射,给这帮狗娘养的土兵一点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来犯!”
朱任侠依然没有收兵的意思,指挥民壮们继续居高临下的放箭,又射倒了十余名官兵。
江冠军拍了拍朱任侠的肩膀,一脸担忧的说道:“官兵已经阵亡了五十余人,不能再射了。再继续厮杀下去,恐怕会引起朝廷不满,派遣大军来围剿我们。到那时,咱长安镇就危险了。”
朱任侠莞尔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三叔放心好了,我保证朝廷非但不会来围剿我们,甚至再有三四天,思州田氏将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于天地之间。”
“此话怎讲?”江冠军露出疑惑的表情。
朱任侠附在江冠军耳边,压低声音道:“因为田宗仁烧了杨应龙的粮食,惹得他勃然大怒,已经派了一个叫卢雄的将军率领五千土兵前来讨伐田宗仁。”
“故此,我谎称咱们的人是乌龙山的土匪,可以帮助杨氏剿灭田氏,争取把这一支祸害地方的土司连根拔起。到时候田氏不复存在了,谁还追究咱们今天的抵抗?”
“更何况,就算将来有人追究了起来,咱们也可以辩解是为了保卫家园。因为田氏土兵的队伍里夹杂着大量的土匪,他们官匪勾结,意欲洗劫长安镇,咱们为了自保,只能被迫杀敌!”
“既然如此,那还客气什么!”
江冠军恍然顿悟,当下心中一直压抑的仇恨顿时像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杀敌,是时候展示咱们的战斗力了!”
江冠军摸起一柄长枪,使出浑身力气,振臂投掷了出去。
只见这条长枪仿佛离弦之箭,裹挟着呼啸的劲风,从城墙上急速飞了下去。
“给我稳住阵型,不许后退,违令者斩!”
巡检田沛正在策马指挥,大声吩咐土兵保持阵型,不要自相践踏。
没想到一条长枪从天而降,“噗嗤”一声刺中了他的胸膛。
巨大的力道瞬间洞穿了田沛胸前的皮甲,余势未衰,透背而出。
带着腥味的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汩汩冒了出来,他瞬间便觉得四肢无力,凉风嗖嗖的灌进胸膛里,眼前一黑,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看到巡检中枪落马,骄横跋扈的官兵们被吓破了胆,俱都发出惊慌失措的呐喊:“不好了,田巡检被杀了,长安镇的百姓彻底造反了!”
“徐乐、侯捷,跟我出城杀敌!”
得到了朱任侠的允许,江冠军想起父亲的死因,心中的仇恨被彻底点燃。
当下他提枪上马,率领四十多名戚家军的旧部,挥舞着刀枪,打开南门杀了出去。
“咱们乌龙山的兄弟进门也不要被小瞧了,随我出城杀敌!”
金珠手提弯刀,翻身跨上胭脂血,第一个冲出城门。
丁啸手持长剑,不甘落后,率领高大胡子、王三、项四等人蜂拥而出,紧跟着戚家军将士的步伐。
长安镇的民壮们士气如虹,斗志昂扬,死了统领的官兵军心涣散,垂头丧气,一触即溃,一个个丢了兵器,抱头鼠窜。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攻守双方顿时易势。
官兵从进攻的态势变成了抱头鼠窜,民壮们从闭城死守变成了漫山遍野的追杀,直杀的官兵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半天的追杀下来,一千田氏私兵至少阵亡了四百余人,剩下的残兵败卒跟着推官张问向西狼狈逃窜,仓皇撤回黎平向田宗仁复命而去。
“把死者的甲胄全部脱下来,尸体全部焚烧掉。”
朱任侠在乱军中策马指挥,“今日来的并非官兵,而是从云南来的流寇,意图劫掠我们长安镇,我们为了自保,才被迫反击。”
四五百民壮纷纷附和:“镇长说的是,今日来侵犯咱们长安镇的是从云南来的土匪,根本没有官兵。”
数百民壮一起动手,很快把田氏土兵身上的甲胄剥了下来,将尸体用枯木树枝焚烧,最后再把剩下的残肢剩骸全部挖坑掩埋。
经过一个昼夜的忙碌,战场被彻底清扫干净,长安镇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战争一样。
朱任侠命令各连清点人数,最后发现仅仅阵亡了三人,受伤十余人,竟然打出了一百多的战损比,可谓“不战则已,一战惊人”。
究其原因,第一,官兵们远道而来,民壮们以逸待劳,据城死守,居高临下,所以对官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第二,官兵们心中轻敌,并没有把长安镇的泥腿子放在眼里,遭到抵抗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第三,在巡检田沛战死后,官兵们群龙无首,方寸大乱,秩序崩坏,一个吓得抱头鼠窜,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第四,则是民壮们有四十多名身经百战的戚家军身先士卒,他们俱都起到了以一敌十的作用,更不用说还有江冠军这个“万人敌”压阵。
除此之外,金珠率领的乌龙山好汉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丁啸、高大胡子、项四等人在戚家军的刺激下不甘落后,同样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
综合以上原因,所以田氏土兵的这次围剿一触即溃,从平定叛乱变成了遭到叛军的单方面屠杀,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