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锦屏县的三班衙役一百六十四人,另外加上五十多名民壮全部来到了县衙大院。
锦屏县的县丞吴怀节、捕头李城,典史、教谕、驿丞等官员全部来到县衙,聆听新任县太爷的教诲。
朱任侠一身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在大堂中央端坐。
“诸位,鄙人姓朱名任侠,祖上是大明仁祖,南昌王第十一世孙。”
听了朱任侠的自我介绍,在场众人无不肃然起敬,原来这位新任县太爷还是大明宗室,这可就可厉害啦!
虽然朝廷现在已经放开了对宗室的管控,允许他们从事其他行当谋生,甚至准许参加科举,可到目前出仕当官的怕是寥寥无几。
这位年轻的宗室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竟然就被提拔到了七品县令的位子上,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朱任侠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我们贵州的形势想必诸位都知道,播州土司杨应龙率部造反,声势浩大。先杀了黎平知府田宗仁在前,又阵斩了都司杨国柱,目前各地风声鹤唳,形势紧张。”
“什么?杨都司战死了?”
“天呢,杨国柱可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竟然也死在了叛军的刀下,这真是匪夷所思!”
“叛军的声势也太浩大了吧,杨都司都战死了,咱们这些小县城哪里还有自保之力?朝廷不赶紧派遣大军来平叛,只怕咱们贵州就完了!”
田宗仁已经死了一个月,这桩震动性的消息已经被世人慢慢接受。但杨国柱之死才发生了不过几天的时间,对于在场的人无异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而且,作为贵州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杨国柱可是大明王朝的正二品大员,身份也远在田宗仁这个四品知府之上。
放在后世来对比,杨国柱就是贵州军区的司令员,田宗仁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他的阵亡远比田宗仁的死亡更有冲击力,更有震撼力!
“咳咳……诸位稍安勿躁,听县太爷把话讲完。”
站在一旁的刘公辅咳嗽一声,高声提醒众人保持安静,不要高声喧哗。
在刘公辅犀利的眼神扫视之下,惊慌失措的官差才稍稍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竖起耳朵聆听县太爷的训话。
朱任侠正紧端坐,朗声道:“相比于其他地方,咱们黎平的形势更加危急。由于遭到叛军的劫掠,黎平府的粮仓、金库被洗劫一空,田宗仁组建的民壮队伍也土崩瓦解,府城形势岌岌可危。
李尧大人受命于危难之际,承蒙巡抚江抚台器重,让他前来黎平担任知府,保卫咱们黎平的一百二十万百姓。
在李知府的努力之下,黎平城的军政有所恢复。但因为杨都司的阵亡,叛军的兵锋直指贵阳,因此抚台大人要求各地出兵增援省城。
在此危难之时,李知府提携我朱任侠暂时署理锦屏县县令,与诸位齐心协力,保卫县内百姓,并出兵响应抚台大人。”
县丞吴怀节首先拱手:“我等谨遵县令大人吩咐!”
其他人纷纷附和:“我等愿以县太爷马首是瞻!”
朱任侠点点头:“知府大人命我率领一支民壮西进贵阳,支援抚台。鉴于目前贵州局势紧张,本县决定对治下所有官员进行调整,以稳定局势,拱卫县城。”
“大人请讲。”
县丞吴怀节还是第一个开口,下意识的掏出手帕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
县丞的职位相当于公安局局长,来了反贼、叛军,这个位子首当其冲。
吴怀节早就不想干了,甚至想要辞官回家。
只是目前锦屏县群龙无首,他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甚至盼望着县令大人将自己罢免了,自己保证没有一句怨言。
朱任侠的目光第一个就落在了吴怀节的身上:“吴县丞啊,你今年五十多岁了吧?”
“五十四岁。”
吴怀节将手帕装进袖子里赔笑,“老胳膊老腿的,耳朵有点聋眼睛也有点花了……”
“那我打算向知府大人修书,让你改任主薄,不知吴大人意下如何?”朱任侠面带微笑,似乎已经洞穿了吴怀节的心声。
按照大明朝廷律制,一个县的老大自然是县令。
县丞是二把手,负责治安、缉捕、民壮等工作;主薄排名第三,但负责的是油水丰厚的赋税、户籍、钱粮等工作,而且没有危险,打仗的时候不用冲在前面。
要是搁在太平时期也就罢了,但现在叛军势大,锦屏县距离播州不过三百多里路程,天知道杨应龙手下的兵马什么时候会来黎平府境内掳掠?所以吴怀节宁肯辞职,都不想再做这个县丞了。
但如果把他从县丞的位子上调去做主薄,吴怀节自然求之不得。
按照大明律制,县丞、主薄都属于朝廷命官,别说朱任侠一个县令,就算是知府都没有权利任免,只能上书弹劾。
但现在的贵州属于战争时期,军政大权属于巡抚一把抓,自县令以下所有官员的任免全部都由巡抚决断,不需上报朝廷,即刻生效。
而李尧这个知府是由江东之任命的,属于嫡系心腹;朱任侠又是李尧亲自提拔的,那就算是李尧的心腹。
换言之,朱任侠就是江东之心腹的心腹,由他向知府提议调整部下佐官的职位,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下官谨遵县令大人差遣,愿竭尽所能,与大人共渡难关。”
吴怀节努力掩饰着心头的喜悦,作揖致谢,仿佛这位县太爷说的话一言九鼎。
朱任侠的目光又扫向刘公辅:“公辅兄,这锦屏县县丞的位子就落到你的头上了。我出征之后,县内的一切事务,由你裁决。”
刘公辅也知道现在不是谦虚推辞的时候,欣然抱拳领命:“谨遵县太爷吩咐。”
捕头李城,以及其他与刘公辅交好的官吏俱都露出欣喜的目光,庆幸终于可以再次跟刘捕头共事了,不……准确的说,现在是刘县丞了。
朱任侠又问吴怀节:“咱们锦屏县库房和粮仓中现在有多少粮食?”
吴怀节拱手道:“回县太爷的话,粮仓中还有三万多石粟米,钱币大概不到五千两银子了。”
朱任侠点点头,吩咐刘公辅道:“回头我会让人给你送五千两黄金过来,你要在县城中招募民壮,购买马匹、锻造兵器甲胄,做好战争准备。”
“是!”刘公辅抱拳领命。
“五千两黄金?”
在场的官吏们瞬间热血沸腾了。
别的县太爷当官之后都是想法设法的贪污受贿,怎么这位县太爷竟然主动倒贴钱,而且是五千两黄金。
折合成银子那就是五万两,这可是相当于整个锦屏县三年的赋税,如果大明王朝的官员都这样大公无私,何愁老百姓过不上好日子?
吴怀节为了讨好县令大人,拱手建议道:“咱们锦屏县连续遭遇了三年的大旱,一直收不上税来,库房确实没钱了。但也不能要大人你的钱,我们薄曹暂时先记账上,等将来赋税充足,库房有钱了,再还给县太爷。”
“不必了!”
朱任侠直接抬手谢绝了吴怀节的建议,“这五万两银子就当是我献给锦屏县父老乡亲的见面礼,用来修葺城墙、修建学堂、改善各个衙门,招募民壮、购买兵器、马匹。”
“县太爷真是义薄云天,下官在这里率领全县的官吏向你拜谢!”
吴怀节挥挥手,招呼身后的所有官差一起作揖施礼,感谢朱任侠的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