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任侠回到县衙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司仪装饰的焕然一新。
这座贵阳县衙有三个门,正门是用来处理公务的,开门之后就是审判案子的大堂,门外放着一个牛皮大鼓。
这个大门平日里都会紧紧关闭,只有升堂断案的时候才会敞开。也就是说这是公家的衙门,自然不能贴对联、挂灯笼。
在正门的不远处有一个侧门,供县衙里的日常进出。
此刻这扇大门已经被挂上了灯笼,贴上了楹联,喜气洋洋,一看就知道喜事盈门的样子。
胖乎乎的女司仪笑盈盈的施礼:“民妇见过大老爷,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民妇马上让人去照做。”
“你看着张罗吧,差不多就行!”
朱任侠对婚礼的繁琐程序懒得细究,随便应付一声。
看看时候尚早,朱任侠传下命令,下午继续接受百姓的诉讼,凡是有冤屈纠纷之人,都可以击鼓鸣冤。
众衙役纷纷劝谏:“明天就是县太爷的大婚之日了,何必如此因公废私?你就休息两天吧!”
“不行,抚台大人委于我重任,百姓们视我为父母官,岂可懈怠?区区纳妾之事,岂能耽误公事。”
朱任侠断然拒绝了衙役们的好意,一下午的时间又审理了两桩案子,并在傍晚视察了城外的赈济点,查验官差们有没有克扣粮食?
让朱任侠满意的是,贵阳县衙的差役很敬业,并没有发生克扣赈灾粮,欺压百姓的恶劣事件。
次日天色未亮,司仪就带着花轿前往军营迎接新娘。
按照贵州的民间风俗,纳妾是不需要新郎官亲自迎接的,只需要派下人用轿子抬回家就行。
但为了给金珠面子,朱任侠还是脱下官袍,摘下了乌纱帽,穿上了大红色的新郎服,跟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了军营。
军营里早就人声鼎沸,厨子们忙的不亦乐乎,毕竟一千多口人吃席,不麻利点干活,根本忙不过来。
江冠军作为新郎一方的长辈,与徐乐等人留在县衙等候新娘上门,坐镇婚礼。其他长安军的人则都赶到了军营吃席。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在欢快愉悦的唢呐声中,金珠被两个临时雇佣的丫鬟从营房中扶了出来,把纤纤玉手交到了朱任侠的手中。
“有请新郎背新娘上花轿!”司仪扯着嗓子高喊一声。
朱任侠只好蹲下身子,温柔的道:“请娘子到我的背上来。”
金珠一身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也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便顺从的趴在了朱任侠的身上。
“把轿子抬到营外去,让镇长多背一会媳妇。”
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抬着轿子的轿夫立刻抬起轿子跑远。
“别闹了,还得等着回县衙举行婚礼呢!”
朱任侠无奈,只能背着金珠向营房外面走去。
人山人海的民壮们让开一条去路,各种嬉闹玩笑声此起彼伏。
“金营长是从营房嫁到县衙,那营房就是金营长的娘家,兄弟们都是她的娘家人。镇长你可不能欺负金营长,否则我们这些娘家人可是不饶你!”
“拉倒吧,金营长不欺负咱们镇长就是好事了。没听说过嘛,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金营长武艺高强,身材魁梧,这块地可不是那么好耕的,我有点替咱们镇长这头牛担心呢!”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营长身材魁梧,有这样形容女人的吗?你应该说咱们营长身材高挑修长。”
“是是是……你肚子里墨水多,你说的有道理。”
朱任侠一边背着金珠往营房门外走去,一边安抚众将士:“兄弟们耐心等待,这营房也不是娘家,县衙也不是婆家,我们只是举行个仪式,长安镇才是咱们的家。等婚礼举行完了,我们就会跟江团长一块回来敬酒,兄弟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众民壮齐声答应:“好,我们等着镇长和营长回来喝酒!”
又有人起哄道:“没事,自家兄弟不会见怪的,镇长你和营长进了洞房,先把事办了,再回来喝酒也不迟!”
又是一阵捧腹大笑,这座营房中充满了轻松愉悦的气氛。
在这一刻,官不是官,兵不是兵,大家都是来自长安镇的一家人。
朱任侠把金珠塞进轿子,翻身上马,在喇叭唢呐的簇拥下,离开了营房前往县衙。
得知县太爷今日纳妾,新娘子是保卫贵阳的巾帼英雄,沿途的百姓们纷纷送上祝福。
半个时辰后,迎亲的队伍抵达了县衙。
充当男方家长辈的江冠军、徐乐、侯捷等人早就盛装等待,站在门前翘首期盼。
虽然巡抚衙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大人们都没有来祝贺,但贵阳县丞、贵阳县主薄、巡检、典史等属官们还是给足了面子,纷纷带着贺礼登门道贺。
除了这些官吏们,也有一些贵阳的士绅商贾前来参加婚礼,给县太爷捧场,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从长安镇赚到大钱的刘照光。他敬献了二百两银子的贺礼,很是让账房先生刮目相看。
“恭喜县太爷,贺喜县太爷!”
看到县太爷迎亲归来,众宾朋纷纷拱手祝贺,一个个笑容可掬,春风满面。
朱任侠翻身下马,抱拳还礼:“同喜、同喜,多谢诸位前来捧场,今日可都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轿子被径直抬进了县衙,在布置一新的礼堂前落地。
司仪扯着嗓子大喊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扶新娘下轿拜堂。”
朱任侠按照吩咐牵着金珠的手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来到礼堂之中举行婚礼。
在司仪的主持下,新婚夫妻先拜天地,接着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最后被送进了洞房。
按照明朝的风俗,纳妾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隆重,用轿子抬进门,请亲朋好友吃顿饭跟新娘子认识一下,就算娶进了门。
而且,小妾进门根本不叫娶,而是叫纳,就是随便收了的意思。
但是为了表示对金珠的尊重,朱任侠还是要求司仪使用娶新娘的规格纳妾金珠为妾。
这让金珠很是开心,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从内心很尊重自己,这无疑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进了洞房之后,金珠也没有像小女子那样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等待,而是招呼朱任侠帮自己把红盖头掀起来。
“相公,快帮我把盖头掀起来,我要陪你出去一块敬酒,再回营房与兄弟们喝个一醉方休!”
朱任侠便依照爱妾之言,伸手帮她掀起了红盖头:“咱们话先说前面,你可别喝多了耍酒疯。”
红盖头掀开的一瞬间,化了精致妆容的脸蛋呈现在朱任侠的面前,唇红齿白,臻首娥眉,让朱任侠不由看的痴了。
“真美啊!”
金珠娇笑一声,伸手在朱任侠的脑门上爆了一个栗子,“真美还不早娶我?害我等了将近一年,你知道这一年,我有多煎熬吗?”
朱任侠惭愧不已:“我不是担心害了姑娘你吗,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段又如此窈窕,却要做我的妾,我替你亏得上!”
“还叫我姑娘?”金珠瞪眼,“你心里这是一直拿我当外人啊?”
“夫人、夫人。”朱任侠急忙改口。
金珠举起拳头“威胁”道:“你既然知道我给你做妾吃了亏,那以后可要好好待我。我不求比阿秀受你的宠爱,但求你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
“行……我一定真心对待夫人。”朱任侠抱拳作揖,态度诚恳。
金珠打个响指:“走,咱们去外面给今天来捧场的宾客们敬酒,这边完事了再去营房,兄弟们可是都等着咱们两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