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半个时辰，从黑雾升起后，真谛师兄便孤身一人进了黑山。”李神秀缓缓出声，同时抬起头，目视前方。
那连绵的黑山中，依旧在不停外喷着一道道黑烟流星。
流星划过天际，砸落于地，形成无数坑洞。
而一个个千羽界之人，则从中走出。
随后朝佛城冲击。
而佛城一破，万骨林第十三重地狱，也就宣告破关。
紧挨着的，便是第十二重地狱，以此类推。
犹如洋葱一般，层层叠叠。
眼下，光邈道人已经被林末解决，但那漫天的黑烟，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原本还因人数原因，占据优势的赤县一方，此时已然隐隐落于下风。
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此前道古风，李神秀等人，才决意联手入黑山。
只是还未行动，便遭遇光邈道人，最终一溃如此。
“约摸半个时辰……”林末若有所思，跟着李神秀的目光，同样俯瞰着远处黑山。
重瞳自发运转。
眼眸中，四轮风车状的瞳孔缓缓转动。
视野中，那漫天的黑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漆黑庞大，半张开的巨嘴。
巨嘴满是尖牙锯齿，口中深邃无比，不见尽头。
然而仔细看，其中似乎又站有一道道扭曲的背影。
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战栗的气息。
那些黑烟流星，一个个千羽界之人，便是从这张大嘴中吐出喷出的。
看上去很是邪异。
“所以，怪不得说，黑山若在，天变势在必行。”林末目光移到脚下如豆般激战的战场上。
“不过既然决定让世界认清真正的我，其实这是最好的舞台。”
如今灵台宗方才于益州安定下来，一切走上正轨，所以益州不能乱。
而此事一成，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自己以后的名声以及人气，必然上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所以……
林末不断转动的重瞳骤然凝滞，血泪缓缓流下，于苍白的脸庞上，留下两道斑驳的血痕。
嗤！
死魂界……映照……
“日食……”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原本粉色的太阳之上，瞬间出现一个个灰色的难看斑点。
不过半息时间，斑点出现速度越来越快，接连成块，飞速爬满整个太阳
直接将那横亘于天空中的大日，染成死寂的灰色！
紧接着，太阳上，无数灰光涌出，投下，洒向大地。
刹那间，灰光照射而下，便遍及整个第十三重地狱……
这一刻，
下方正在激战搏杀的千羽界，赤县武夫也好，就站于林末身边的李神秀等人也罢，此时下意识般，都停下动作，抬起头。
凝视着那轮奇异的灰日。
对视的瞬间。
只觉那大日上，奇异的灰斑排列组合，隐隐……隐隐就像一只眼瞳，一只风车状花纹的眼瞳……
被其盯住，一股脑袋顿时出现放空的错觉。
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怖涌上心头。
仿若有人突然出现，抓着自己的后领口，拽着狂奔。
视野中，感知里的一切，都是快速远离着自己！
不多时，灰光朦胧笼罩整片大地。
原本没被黑潮击倒的千羽界之人，此时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在地。
甚至那还处于黑烟流星状态，尚未着陆之人，也淹没于灰光之中。
一片的死寂灰色里。
众人视界中，仿佛看见了连绵占据整个天空的巨型石柱石殿。
自身则处于一片荒芜草原的中央，扭曲咆哮的黑影，伴随着凄厉的风声与疯狂的呐喊，朝自身冲来……
此时佛城之上，原本镶嵌其上的，一张数十米高的苍白脸庞出现。
其好似也觉察到什么，五官皆无的脸庞，扬起，好似在咆哮。
额头处的弯曲的独角，猛然爆发一圈白光。
白光犹如光轮一般，一圈叠加一圈，并朝外扩散。
佛城之上，原本与其持衡的金光，顿时不支，开始颤抖。
而就在光轮想要进一步逼近扩散之时，无数扭曲的黑影凭空冒出，齐刷刷与白光相撞。
后者似乎具有类似破法的效能。
然而黑影数量太多。
不过半息时间。
白光猛烈闪烁几瞬，随后开始黯淡。
而那仰天无声咆哮的苍白人脸之上，则突然浮现无数密密麻麻的漆黑小虫。
不多时，轰然倒塌。
化作一片虫潮迅速扩张向四面八方。
最终汇聚于林末周身，钻入他的衣袖之中。
“这才是真正不错的序幕。”
林末俯瞰着脚下。
原本喧闹的第十三重地狱，此时已经归于平静。
以太阳映照死魂界的一瞬，整片大地，便直接与死魂界交接。
而如今的他，吸收部分心魔太子死魂界资粮的他，即使是象王这个层次的高手，都无力阻挡。
更何况是一些不过五朝境，真君境的普通人。
林末抬眼扫过簇于周遭的道古风等人，并没有理会。
看向身旁的李神秀。
后者依旧紧闭双眼，但却给他一种视线交汇的感觉。
他点点头，胸口处，出现一道奇点。
以其为中心，空间开始扭曲，荡起一圈圈波纹涟漪。
林末身形缓缓消失不见。
而后者离去后，天空中原本的灰日，这才不知何时恢复原状。
在场众人心中绷紧的弦这才松开。
“道军主，我等现在做什么？”一旁的雄元海率先出声。
“自然是将下面的千羽界妖魔清理……清理干……”道古风不假思索说道。
只是说到一半，便愣住了，一脸默然。
正常而言，在光邈道人被林末解决后，他们便打算腾出空，稳定下方局势。
但刚刚林末那么一下，直接，直接就将整片大地，成千上万的千羽界之人直接也清理干净了……
就那么一下……
甚至于连那不断喷涌黑烟流星的连绵黑山，也不动了……
“我等现在……还清理么？”雄元海皱眉，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问出口。
“兵分两路吧，一批人在此守候，必要时，可接应真谛与清凉大师，
另一批人则出万骨林，协调主持大局，万骨林生剧变，外界必然也不安宁。”道古风沉声道。
“神秀天尊意下如何？”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又看向一旁的李神秀。
“可。”后者点头。
很快，一道道人影分散开来。
破败大半的佛城，城墙上，残存的小寺缓缓亮起金光，连成一片。
一股子安宁祥和的气息，重新弥漫开来。
*
*
林末迈步走入黑雾之中。
这黑雾，蕴含有某种奇异的力量，不仅浓稠如水，使人伸手不见五指，更缓慢流动，吹刮在人身上，犹如一只只手，作轻轻抚摸。
“这……便是千羽界？”他身形如电，在漆黑中飞速移动。
重瞳视野中，这些黑雾，是一条条游动的怪鱼。
有大如鲸，有小如虾，游荡漂泊于周遭，犹如海底世界一般，看着很是怪异。
但并没有杀力。
反而其中，元气浓度更高。
甚至比万骨林界域，还要高三成左右。
如若忽略其可怖诡异的模样，倒也符合北冥道人口中所言的千羽本界。
“算也不算。”进入黑雾中后，北冥道人明显低沉了不少，小声道。
“这黑雾，出自森之道脉，那位黑山真君之手，为其门中的源术六封中的黑雾封。”他解释道。
“黑雾封隔天绝地，能遮掩万物气机，为黑山真君的本命法宝之一，自我等踏入此地的一刻，便暴露于其眼中了。”
“这居然是件法宝……”林末若有所思。
时至今日，一些隐秘信息，他自然有过接触。
比如这黑山真君，他便是知晓的。
千羽界中，十大仙尊高高在上，立下十道传承，均分隶属五大道脉，
诸如海之道脉为北冥一族的海衮，以及传闻中的天姥，
森之道脉，则是长生门的长生仙尊，以及黑山一脉的黑山真君。
而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黑雾，居然是后者的一件法宝。
而他们居然已经暴露了。
这也意味着，自宁阳城第一次与千羽界接触后，时隔多年，他终于要直面其中，真正的顶级大佬，顶级人物了。
“也好，既然发现了，那也无需遮遮掩掩。”
林末心中倒是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许兴奋。
双方立场不同，对上可以说是迟早之事。
今日……他正好可以试探试探，看看如今的他，与千羽界的顶尖层次，到底孰强孰弱，如若有差距，差距又在哪里。
想到这，他重瞳转动速度加快。
很快便认准一个方向，朝一座最为庞大的黑山冲去。
速度越来越快。
这黑雾中，他原本以为会有许多千羽界之人，必然会经历一场恶战，费一番功夫。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却是，这里居然一人也没有。
只有一片漆黑，一片荒芜。
‘看来……这所谓黑雾封，本质主体，是这些黑山……’
而据光邈道人所言，这些黑山又是仙尊载体。
所以他原本计划的，进入后，先将此地弱小的千羽界之人扫一遍，还未开始，便已经失败。
‘真是难缠啊……’
林末加快速度，虽然周身溺于黑暗之中，但速度却没有丝毫缓慢。
渐渐的，视野中，那些游荡的怪鱼少了起来。
前方天空中，出现一道淡淡的轮廓。
那是…一座山。
林末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黑山，脚步放缓。
因为不知何时起，空气中，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散漫的黑丝，飘摇遮洒如蓬的黑丝。
其在空气中游荡，宛如有生命一般。
越往黑山靠近，后者便越多。
到最后，那黑山显现出主体。
那是一黝黑深邃的黑山，而与其说是山，远远看去，林末却有种像是目睹金字塔一般的感觉。
其各边漆黑，陡峭，粗糙，犹如铺好的完整肉毯，最中心处，有一条冗长的，直接延伸向山顶的通道。
通道呈舌状，很是长条，两侧有着无数高低不同的尖石。
犹如某种生物的齿口。
而那些散漫的黑丝，越往山上，便开始堆积成块，甚至有部分还在蠕动。
林末站在山脚下，一簇黑丝飘荡着，落向他脸庞。
他并没有躲闪。
两者相碰，触感类似于浸水的海绵在脸上擦了擦。
只是下一刻。
他的脸颊，苍白光滑的皮肤，居然直接涌起无数凸起的肉刺，随后裂开，一道扭曲的丛根钻出。
这些蓬状的黑丝，居然让他产生道化？
林末心中略微有些惊讶震动。
因为自以天赋珠，将各大功法修改得更为适格后，他便不用担心功法修行过程中道化之厄。
而其后觉醒崩玉，以其崩玉不断进化自身后，，他的位格比起同境千羽界之人，何止高出一个层次。
以至于在与北冥道人，光邈道人交手时，省去了许多麻烦。
而现在，他还未接触到敌人，居然便发生了道化？
这让他心头的警惕感，迅速填满整个内心。
不多时，脸上的丛根，肉刺，枯萎，愈合。
这是崩玉不断帮助他适应周遭环境。
等到彻底愈合，对这类道化的抗性，便会拔高到一个新的层次。
只是崩玉到底还未彻底发育成熟，使得这个进化适应速度，程度，还不够完美。
以至于需要时间长，还要累加多次。
林末沉吟了下，随手将北冥道人封镇，以免后者被道化，随后脚尖一点，踏上山道，笔直朝上冲去。
在这黑雾，黑山上，他不好以死魂手段前行。
因为他的死魂界，即使有了心魔太子的资养，终究最多与道祖层次相当，真若与‘十仙’层次之人交手，说不得直接便会死魂界崩溃。
就如当初屠方以借兵之法，使出死魂界对他一样1.
越往山上走，那些蓬状黑丝便越多。
更凝结出固态，如水母一般。
这类道化效力更强。
不过林末凭借重瞳之力，有意识躲避，加上崩玉的自适性进化，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终于，冗长的山道，开始出现尽头。
那最远处，赫然是一淡黄色的光亮。
林末不自觉放慢速度，慢慢前行。
以防突如其来的攻击。
不多时，光亮大了数分。
终于到达山顶。
那处光亮，也出现真容。
那是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