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告诉庆儿,父皇当年送他去幽州也属不得已而为之,切莫因此心生间隙,切莫让朕难做!”
“皇爷放心,殿下时常记挂皇爷和诸位娘娘,只恨幽州苦远,不能在皇爷和诸位娘娘膝下尽孝,又怎会,怎敢对皇爷心生怨气呢?”齐怀斋赶忙替幽王开脱。
都说太监心眼儿活络。
他哪儿听不出来,皇爷这话看似叮嘱,实则警告幽王殿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朕能让你当六皇子,也能让你去当幽王,若是让朕难做,你这幽王也不必去做了!
“嗯,既然如此,你且退去吧!”
齐怀斋再次跪拜后,弯着腰退出了语数方格。
芹公公仿佛为了避嫌,远远朝他一笑,安排了一个小太监送给他出皇城,便是转身进了御书房。
“皇爷,齐怀斋已经送走了!”
“嗯,有些忠心,是个可用之人!”建帝对齐怀斋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毕竟身份到了王侯将相,身边之人能力如何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忠心和执行力。
“是呀,小怀子这次回去,幽王殿下也该放心了!”芹公公脸上堆笑。
“哼,你个老东西,是想说朕该放心了吧?”建帝此刻心情大好,笑骂着点破芹公公的小心思,“大伴啊,你说若是当初封了别的皇子去幽州,如今幽州该是如何?”
“皇爷,这世上,哪有什么若是啊?皇爷您得苍天眷顾,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幽州时局日渐转好,不就足够了嘛……”
“苍天眷顾?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苍天眷顾!朕的江山,是朕一步一步拼出来的!从不是什么狗屁眷顾!”建帝沉声说到这儿,忽的又笑了:“不过有一点大伴你还真说多了,御前卫把控好情报,庆儿和幽州关于姜波互为钳制,肃州不足为虑,金帐汗国也破不了幽州关!”
思绪至此,建帝高兴之余忽然揉着肚子:“奇怪,朕怎么还有些饿了?传令御膳房,给朕备些下酒菜,就喝幽州来的西风烈!”
很快,几个宫女摇曳着婀娜身姿,经过太监的检验后,将几个下酒的肉菜送到了御书房。
建帝的目光落在一个宫女身上,倒不是她长得多漂亮出众,而是她和其他几个宫女不同,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格外浑厚。
“你叫什么名字?”建帝一把抓过那宫女的腰肢,笑吟吟拽入怀中开口问道。
“回禀皇爷,奴婢名叫秋香……”
“好名字,名字香,人更香!”建帝哈哈大笑。
建帝这边搂着秋香刚夹了一筷菜肴送入口中,秋香便是识趣的倒满一杯西风烈,递到了建帝嘴边。
西风烈入口,建帝只觉这一口酒里蕴含了半生的辛辣。
烈酒入喉,一道火线顺着唇齿向肠胃蔓延而去,势如破竹,恰似他年轻时挂帅亲征,一月连破七城,打得金帐汗国不得不退避三色避其锋芒。
“好酒!果然好酒!”
也不知道是爱人及酒,还是爱酒及人,他对自己那个六皇子平添几分亏欠,更多几分怜爱。
细想想,不管换成哪个皇子在幽王的位置上,都不见得能有如今幽王的作为。
同时建帝也更有几分自豪,幽王如此,颇有他当年之姿!
借着刚刚兴起的酒意,建帝决定明日在朝会上提一嘴自己的六皇子,好让朝中大员们都搞搞清楚,哪有当父亲的当真不管亲生儿子了?
不过具体的支持力度,还要看在这一波将起的幽州变故中,赵庆究竟如何去做,又能做出如何成效了。
即便最终赵庆实在抵不过丁一袁和肃王的联合,御前卫保其性命应是无虞。
只不过那样的话,幽王回到京城将会变成彻底的闲棋一枚,没有了自己的支持,没有了封地和亲卫,在京都之中一个闲散王爷屁都不是。
若自己驾鹤西去……
罢了罢了!
都要驾鹤西去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子孙自有子孙福吧!
这一夜,建帝罕见喝多了,秋香也没有回去。
这一夜,幽州八百里加急抵京,齐怀斋快马扬鞭直奔西北……
次日早朝过后,京都最繁华的府前街上,一处装修精致典雅的茶馆二楼包间里,两名俊俏少年郎对坐博弈,一人身穿青袍,一人着描金黑衫。
“卫叔,你确认父皇见了幽王的家奴?”
青袍少年轻声问道。
靠窗的位置,朝中礼部尚书卫伯俊正襟危坐,时不时将目光瞟向楼下茶馆入口:“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昨下午的事儿,错不了!”
“二哥,这事儿你怎么看?”青袍少年又问。
黑袍少年并未搭话,皱着眉将目光所在棋盘上已成定局的白子,犹豫许久黑子落下,却是于事无补。
“又输了,五弟的棋艺越发精湛,为兄自愧不如啊!”
“二哥,棋艺终究只是小道,你又的确没什么天赋,何必醉心在这上边,白白荒废了自己呢?”青袍少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上行人,“二哥,你不觉得父皇最近有些奇怪吗?”
“哦?父皇能有什么奇怪的?”黑袍少年仍然盯着棋盘,似乎在忙着复盘上一局为何会输,这问话似是在哄小孩,又似是担心青袍少年不再和自己博弈的敷衍。
“我总觉得,父皇最近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老六就算脑疾痊愈了又能如何?当年在太学里,他还没得脑疾的时候,不也挺蠢的嘛?”青袍少年自然听出了黑袍少年的敷衍,却还是鼓着腮帮子自顾自说着。
“这么些年过去了,何必揪着年少那些事情不放呢?老六在北疆不容易,幽州苦寒,北面还有金帐汗国虎视眈眈,毕竟是自家兄弟,让外人欺负了,不好……”
黑袍少年如此说着,认认真真收起棋盘上的每一颗黑子,手指略过一处空位时微微停顿。
此处落子若为黑子,白子满盘皆输……
“话是这么说,可二哥你真觉得他是自家兄弟?要我说,都不如当年下手再重点,反正不过是个关禁闭,一个月和三个月有何区别?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总好过待在幽州膈应人……”
“与其盯着老六,你都不如帮着老大压一压老三去!”黑袍男子收拾完桌上的黑子,忽然抬起头看向老五正色说道:“咱们大哥作为嫡长子,又有母后帮助,本该赢面最大才对,可惜三弟的舅舅是当朝冯相,咱们父皇都是冯家支持才坐稳了皇位,加上支持老三的老四等人,老大身单力薄实在难以为继啊……”
“我帮他作甚?他让三哥干废了岂不正好?”青袍少年面露不解。
“唉……”黑袍少年摇了摇头,朝卫伯俊瞄了一眼:“卫叔,你就是这么教导老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