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玛的请求很简单,就是请王五领军东渡黄河杀进燕京城替他兄长鳌拜报仇。
为什么非要王五替他家报仇呢?
除了两人过去有过一段蜜月期外,就是这尼堪悍贼是真能打。
不仅他穆里玛打不过,就连和兄长鳌拜齐名的达素也打不过,眼下各方势力中又是刚刚占领洛阳的王五离燕京最近,所以不指着王五还能指谁。
指他大哥卓布泰的话悬,毕竟卓布泰现在西北秦州,等他赶过去恐怕瓜尔佳一族已经被康熙杀光。
“王叔,您只要同意领军北上,我父子四人愿为贵军向导!”
穆里玛的长子那麻福为了劝说眼前这个曾经打败过自家阿玛的汉将帮他家报仇,竟是直接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磕的很结实,再抬头时前额已然是渗出血来。
除了一心复仇外,也是担心留在燕京的妻妾儿女安全。
康熙能不顾一切把二伯鳌拜杀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全家。
见状,老二安达吉、老三白齐齐也跟着跪了下去给王五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他们不明白阿玛为何不去西北投奔大伯,反而跑洛阳来找这个汉将,但他们知道如果这个汉将不肯帮他们,那天下再大也没有他父子四人立足之地了。
难道真要父子四人手拉手跳黄河么。
已经走投无路的穆里玛差点也跪了下去,心中仅存的那点自尊却强迫他继续站着。
毕竟,自个差点成为对方的叔祖丈人。
心理上,穆里玛是以长辈自居的。
王五这边肯定不好意思让穆里玛也给自己磕几个,不管怎么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穆里玛这个抗清名将的贡献。
可以说他是踩着穆里玛的脑袋在短短两三年内跃居为一方诸侯,搅动了整个天下。
因此,尽管鳌拜悔婚看不起他这个汉人,但对穆里玛还是怀有一颗感激之心的。
何况,鳌少保已经被他弄死了。
虽说直接行凶的不是他,但刑部判的话,他这个指使者肯定要被拦腰斩两半。
也蛮佩服康熙那个小崽子,敢在这个节骨眼莽一波,就是不知道牛旗有没有受伤,现在是否又如愿成为高贵的满洲鞑子。
当然,王五也就鳌拜的不幸离世对其亲属穆里玛表示了慰问。
死者为大嘛。
“王叔,燕京现在空虚的很,若王叔立即领军北上,燕京可以说唾手可得!”
那麻福竹筒倒豆子般将清军底细给托了个光,其说燕京城中根本没多少兵,最多也就三五千人。所以岳乐带着南下的几万兵马是由燕京王公大臣府上和内务府所属的包衣奴才拼凑,压根不是什么正规军。
这个情报王五是相信的,因为和前世历史几乎如出一辙。
但就算燕京城中没多少清军,这沿途多多少少还是有清军阻拦的,就他手中这点兵马冒然渡过黄河北上,恐怕凶多吉少。
毕竟,这是一场没有后勤补给的奇袭。
王五现在能够动用的兵力也真的不多,田文的忠武镇和张天福的忠信镇被留在汝州抵御岳乐部,北府的部分兵马则连同沿途收编的降军派驻在各地,否则根本谈不上对洛阳周边地区的有效控制。
洛阳城中现在就是高大捷的忠勇镇以及从各部抽调的3000骑兵,之前投降的4000清军王五选了1000,其余都给解散了。
真要听从穆里玛父子建议北上奇袭燕京,王五最多只能带三五千人,因为洛阳肯定要留兵镇守。
这点兵力怎么可能单刀直入燕京城呢。
就在王五犹豫时,穆里玛开口了,表示他可以帮助王五联络各地鳌拜党羽响应支持,甚至可以号召两黄旗内的鳌拜党羽暗为王五克取燕京的内应。
并肯定有不少官员会响应,原因是鳌拜一死,作为鳌拜党羽的他们必定会被小皇帝清洗,重则杀头,轻则革职。
性命攸关之下,这帮官员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两黄旗本就是鳌拜的基本盘,在鳌拜的带领下两黄旗这几年一直欺压两白旗,并打压两红、两蓝,很多两黄旗的人因此受益,现在要两黄旗的既得利益者把这几年吞下去的吐出来,谁愿意?
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二选一的话,可能有不少人会以国家利益为重,但也绝对会有人以个人利益为重。
后者,就是潜在的盟友。
穆里玛指出一关键人物可用,此人就是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白秉贞。
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是顺治六年设立,当时山东发生李化鲸举义反清,起义军活跃在直隶、鲁、豫三省边境,因此为便于统一指挥三省清军,清廷调浙闽总督张存仁任三省总督,驻地在大名府。
属战时临时编制。
此后顺治十五年三省总督被裁撤,单设直隶总督、直隶巡抚,不过康熙四年时又重新设立三省总督。
此事和王五有很大关系,因为清廷担心王五会率军北上攻入河南,所以将战时才设立的三省总督又给复立了。
这也是为何达素集团是由河南、山东、直隶三省绿营组成的原因。
穆里玛说现任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白秉贞是他兄长鳌拜一手提拔,其前任直隶总督朱昌祚和尚书苏纳海、巡抚王登联因反对圈地被鳌拜下旨绞杀。
白秉贞用三十万两白银换得了接替朱昌祚的机会,并在不久后又改任为三省总督,于任上为回报鳌拜对他的提携,白秉贞是积极落实鳌拜两黄、两白换地政策,因此得罪了两白旗不少人。
现在鳌拜倒台被杀,两白旗的人肯定会重新得势,如此一来作为鳌拜在外党羽份量很重的白秉贞绝对没有好下场。
“白若想活命,唯从将军耳!”
穆里玛的长子那麻福说他现在就可以去大名府联络白秉贞,并劝说白秉贞举兵控制北上必经之地的广平府,这样一来王五就可以没有任何阻拦杀进直隶。
白秉贞当年是被鳌拜一手提拔上来,其任三省总督后大肆收受贿银向鳌拜举荐了不少官员任职三省,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鳌拜完蛋拔出白秉贞,白秉贞完蛋那些向其行贿的官员肯定也要完蛋。
这样就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只要王五动作够快,北上这条路弄不好真就是“高速公路”,地方和鳌拜一党有牵连的官员为了自保,哪怕不敢公开造反,也肯定乐于见到叛军兵临燕京把小皇帝从龙椅上拖下来。
因此,这些官员多半就同明末那帮地方官一样,龟缩在城中坐视清军押着掳掠来的青壮和财货大摇大摆离境。
几乎百分百会发生。
本质上,这些官员就是当年的那帮人或其门生子弟。
三省总督肯内应,王五不可能不动心。
要能出奇不意拿下燕京等于直接斩首清廷的指挥中枢,那吴周的中枢再废材也能收拾掉没了大脑的东南清军,弄不好燕京失守消息传出,清军主力绿营能全部反正。
如此,清廷再无翻身可能。
自己这个刚被大连襟晋为郡公的定国公也能就此成为抗清第一人,声望值达到鼎峰,操作得当甚至还能把清廷的基本盘变为自己的基本盘。
至少能在吴军主力攻略东南时把北方收入囊中,成为真正可以问鼎的霸王。
风险是大,但绝对值得一拼!
呆在洛阳发展或偷袭西安,等待吴军主力攻取东南后再行北伐,显然与穆里玛父子送来的这个良机无法相提并论。
为了坚定王五领军北上,穆里玛也说他大哥卓布泰正在西北领军,只要王五愿意领军杀奔燕京,他大哥卓布泰一定会响应。
卓布泰那边王五倒是不在意,因为眼下棋盘决胜子是在燕京,卓布泰肯反最好,不肯反也无关大局。
将种种不利因素和有利因素综合衡量后,王五决定拼一次,但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想看看穆里玛还有什么本钱没拿出来,未想穆里玛却以为王五不信任他,竟是请王五的亲兵将他父子四人的辫子给割了。
“从此我瓜尔佳一族再也不是清人,而是汉人!”
望着手中的父子四人辫子,穆里玛神情无比复杂,尔后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父子四人的辫子恭敬无比的捧在王五面前。
“大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王五边说边将穆里玛扶起,并从其手中拿过辫子。
此举,意味着父子四人得到了他这个大周定国公的高度认可。
从今天开始,四人就是汉人,而不是鞑子了。
其实穆里玛不必如此表态,王五也是相信他的。
前世历史康熙得手后是抓捕了很多鳌拜党羽,从朝廷到地方进行了一番清洗,但并没有大开杀戒,除了同年鳌拜被喝开水烫死外,只有两人被腰斩弃市。
一个是康熙的亲戚班布尔善,这人是努尔哈赤的孙子,却反过来帮鳌拜欺压皇帝,属于典型的吃里扒外,康熙不弄死他才怪。
一个就是眼前的前靖西大将军穆里玛。
原因也不复杂,就是穆里玛一根筋,被抓后也不服康熙。
“不知将军何时发兵?我父子四人也好为将军鞍前马后奔走联络!”
见王五将他父子四人辫子拿了,穆里玛暗松一口气,同时也燃起复仇解救家人的希望。
未想王五却道:“此事干系太大,我须同部属商量一番。”
不是真去和部下商量能否出兵,而是想看看能够抽调多少人北上,且必须出动骑兵,如此就需要将汝州的两千多骑兵全调来,分给各部包括北府的战马也都要收拢,以组建一支快速部队。
未想穆里玛却是急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将军这会不领军杀奔燕京,迟了就没机会了!”
王五一怔:“为何?”
穆里玛忙将其兄长鳌拜生前以小皇帝名义征召蒙古兵入关一事道出,相关调兵旨意几天前就发出去了,等蒙古各旗征召壮丁完毕再领军入关其实也就个把月时间。
也就是说王五现在就得发兵北上,若是耽搁的话,入关的蒙古兵可能在他抵达燕京前先进城。
届时,斩首行动就可能变成被人家包饺子。
这个情报让王五不能有半点犹豫了,向穆里玛表明他明日就带兵北上,并让穆里玛的长子那麻福今天就去联络大名府的三省总督白秉贞,同时尽可能的联络直隶尚没有被康熙抓捕的鳌拜党羽。
那麻福激动磕头,起身就要去大名府。
王五见父子四人可能没吃饭,便让人将他们先带去吃饭。
父子四人也是饿坏了正要离开时,王五却鬼使神差想到什么,突然叫住穆里玛道:“既然你们决定不做清人做我汉人,那这瓜尔佳的姓氏是否要改汉姓?”
穆里玛闻言一愣,旋即点头道:“要改的,要改的。”
继而竟自觉请王五给他瓜尔佳氏赐个汉姓。
王五欣然说道:“那就改姓关吧,毕竟你我曾在关帝面前发过誓。”
“姓关?”
穆里玛眼前一亮,无比欣喜道:“姓关好,我瓜尔佳氏平生最敬重的就是关二爷,能跟关二爷一个姓是我瓜尔佳氏的福气,将军以后就叫我关里玛!”
嗯?
关里玛带着三子去吃饭后,王五想想不对劲,关里玛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的。
感觉有些好笑,旋让人把高大捷叫来,问这位军中第一悍将道:“有没有胆量跟我去燕京走一遭?”
“燕京?”
高大捷怔住,朝廷刚刚传来消息说大军主力要东征不再北伐,河南战场以守为主,怎么驸马爷却要往燕京的。
难道朝廷又改变主意了?
虽说北伐是好事,但这般朝令夕改未免太过儿戏。
那个夏国相也太不把国事当回事。
王五当下将鳌拜被小皇帝杀死,其兄弟穆里玛过来请求自己领军北上替鳌拜复仇一事说出,并将鳌拜党羽有可能配合一事也说了。
“还有这好事?!”
高大捷喜的一拍脑袋,哈哈笑道:“娘的,连鞑子都帮咱们了,谁不干谁是小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