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客厅。
许朝阳迈步从后院走入时,看见的并不是袁老六家的谁,而是一个白面书生。
而‘袁家’的名号究竟在这个时代多有用,光从这个白面书生的到来就能看出来!
“许团长。”
白面书生见到许朝阳那一刻,竟然是双手抱拳行礼,看起来,还多多少少有点江湖。
“你是?”许朝阳不认识他,但却觉着眼熟……
白面书生笑了一下:“许团长,咱们没见过,但,鄙人听过太多关于许团长在战场上的故事,钦佩不已啊。”
“鄙人姓胡,如今担任北平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
许朝阳一下就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未来北大的校长,我国《民权保障》的发起人,拥有数值不清头衔,却被后人诟病为‘反抗日第一人’的胡世!
可在这个年月,‘求和’这两个字可不止他说过,就连大名鼎鼎的陈寅洛先生也说过‘抵抗必亡国、屈服乃上策’这样的话,这话,就记载于吴密先生的日记里,呵,又是个爱写日记的。
问题是,许朝阳看见的那是胡世么?
不是,他看见的是‘北大’!
看见的是,无数赤诚的学子,和浩瀚如海般的学识。
眼下的大沽船厂和井陉煤矿、火电厂缺的就是这些人。
“您和袁家的人认识?”
“袁氏宗亲会每年对北平大学的捐赠,是通过我……哈哈哈哈。”他笑了。
许朝阳也明白了,这袁老六家里是明白了从军方已经无法打开缺口时,改道要从文化层面撬开自己的嘴了。
许朝阳装傻充愣的往椅子上一坐,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人,他能从此人身上看出源自南方的书卷气,那是和北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胡先生找我是?”
“为袁家而来。”
胡世带着黑框眼镜,净面无须,丝毫没有任何急切的问道:“许团长,其他事情暂且不提,能不能让袁六爷家里先给二公子收了尸,这大夏天的人在街上都烂了,天天尸骨上一群苍蝇,不断有驱虫爬出,看着也吓人啊。”
许朝阳听到这儿,点了点头:“看在胡先生教育出了万千学子的份上,这个面子我给了。”
胡世再次抱拳,然后说道:“许团长,那,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二位当个和事老,化解了袁氏的仇怨,毕竟都顶着一个姓氏,要是这么闹下去,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嘛?”
“都顶着一个姓氏?”许朝阳看向了胡世:“胡先生,事情,打听清楚了么?”
胡世点了点头:“来之前啊,去狱里见过六爷了。”
“怎么说的?”
胡世笑了几声:“不太好听。”
“没事!”许朝阳许诺道:“咱在战场上就没听过好听的,你说你的。”
“六爷说,他们没错,袁氏宗亲会管理袁家财产,本就是治丧时定下来的……”
听到这儿许朝阳拦了一句:“谁定的?”
“呃……我国礼制向来如此……由家里长辈……”
许朝阳站起来了,走到胡世面前微微弯了点腰,和他面对着面问道:“是谁!”
胡世不说话了,不是没话可说,而是他知道,和一个兵讲理,你根本就讲不通。
“胡先生,你接着往下说。”
许朝阳也不逼迫,走出几步站到了门口,于晚霞之下,用后背对着胡世。
“这袁氏宗亲会掌管袁家遗产,按照遗训‘财不散,人就不散’,这才留中不发……”
许朝阳这个时候又转过身,冲着胡世问了一句:“胡先生,您可参与了当时的治丧?” “并没有。”
“那‘钱财不散,人就不散’这句话是感慨还是遗言,怎么界定?”
“遗训中,可有一句明确的话语说,钱财留于袁氏宗亲会管理?如果这是真的,敢问胡先生,是不是还得有如下安排,比如,每月给袁家子嗣发放多少银元,充当生活费,这才应该是防止袁氏子孙败家的方式吧?”
玩着一套,许朝阳见多了!
港星肥肥的女儿,就是硬挺到了岁数财拿到的遗产;还有某位女港星的老妈,直到今天还闹着女儿的遗产为什么不给自己的事……可人家,那都是为家人安排了每个月领取生活费的,这不是常理么?
许朝阳继续说道:“袁氏宗亲会掌管之下,袁家的人得去天津街头卖雕刻手艺为生,得从宽门大户搬到小胡同里,这,说的通么?”
话说到这儿,许朝阳再次摇头道:“当然了,袁家的钱财,与我无关,我也不该问,胡先生,你继续。”
这回轮到胡世听不懂了,起身到了许朝阳后方问道:“许团长,既然与你无关,那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关着袁六爷?”
许朝阳这才缓缓说道:“胡先生,其实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这就不是袁家的事,这是袁家和我许家的事!”
“我杀了袁家老二也不是为了袁家的财产,是他妈老子刚从密云抗日前线上下来,回到家就看见有人给了我媳妇一个嘴巴,是你,你能忍么?反正我忍不了!”
“老子在喜峰口、在密云,扔下了数百近千兄弟的命,就是为了保护这帮人啊?”
“这话我当着袁老六的面儿就说了,他不信啊!”
说完,许朝阳扭着身子看向了胡世:“你信不信?”
胡世愣住了。
他信个屁!
“我信。”
但这时候,你就得这么说。
“那,许团长觉着,这件事怎么才能结束呢?”
许朝阳那是强忍着要乐出来的笑意,故意面目狰狞:“问我呢?”
“啪嚓一下子,给我媳妇一个大嘴巴子,问我怎么满意啊?”
“他们老袁家都这么办事啊?”
“那行,我就稀罕天上的月亮,只要摘下来摆我面前,这事就了了。”
懂天文、还用数学公式表白过的胡世这时候愣是回答了一句:“那可能摆不下……”
“啥?!”许朝阳一瞪眼睛,胡世立马说道:“我的意思是,天上的月亮谁能摘下来?许团长,不如,您提个合适的?”
这时候,许朝阳端着胡世的胳膊,给他从门口又领回了屋里:“胡先生,这件事先放放,朝阳这儿呢,也有点事想求您。”
胡世当即就明白了,这是除了袁家遗产之外,人家还有额外要求:“求谈不上,只要我能帮上忙……”
“我不是驻防在大沽船厂么,那儿的厂长啊总跟我说关于武器生厂上有很多问题得不到解决,如今这个世界上也有没这种先例,就比如说‘刘将军步枪’,枪口非常容易出状况,可集气式的枪口又是重中之重……您说,我们这些当兵的哪懂这个,你让我们开枪没问题,研究枪,不扯蛋么。”
“你们那个北大,有没有懂这个?”
“能不能派人实地考察,给我们解决解决这一类的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