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霆幡然醒悟道:“大师进门给我们一人一杯苦茶,就是想告诉我们,现在虽然过得很苦,但以后一定会有所回报。”
白荣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这茶现在喝起来还真是甜得很哩!”
苦无大师挑着那发白的眉毛,说道:“我只是单纯问一问这茶口感如何,何来这么多禅机?现在的年轻人,总喜欢胡思乱想……”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普通,但从得道高僧口中问出来或许就不一样了。
“呃……”坐前三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微笑掩饰尴尬。
“这茶比酒如何?”苦无大师笑着又问。
“当然是酒比较好……呃……都好喝,都好喝。”白荣话说一半又憋了回去。
无戒摇头说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对于红尘中人,就当然比较好喝,但对于修心之人,茶比酒要好喝。”
说得好!
“你们觉得自己是红尘中人,还是修心之人?”苦无大师又笑着问。
他们三个,一个穿着破旧僧袍,一个耷拉着空袖子,还有一个横看竖看都不正经,怎可能是修心之人?
燕云霆笑道:“无戒大师或许是修心之人,我和白荣则是世俗烟火中诞生,滚滚红尘而来。”
“嗯……既是红尘座上客,那我用茶水招待你们就显得太失礼了,”苦无大师冲着殿外喊了一声:
“净吾,上酒。”
“来咯!”
小沙弥不知是早在外等候还是怎的,端着一壶青花瓷酒便走了进来,他将酒放上茶几便退了下去。
在这天下禅宗最神圣寺庙中,竟能如此随心以酒待客,这老僧不是糊涂了,就是思想超脱了。
苦无大师为燕云霆和白荣一人到了一杯酒,笑道:“这是三十年窖藏的青花酿,二位尝一尝?”
美酒入杯,香醇扑鼻!对于行走江湖的酒徒而言,此等美酒足以让人流口水!
“那大师,我就不客气了。”白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慨了片刻,情不自禁大呼:“好酒!好酒!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燕云霆也举杯饮下,顿时清爽直冲大脑,果然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绝佳精酿!
无戒看身旁二人神情陶醉,也将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苦无大师,请给我也斟一杯。”
苦无大师问道:“你是修心之人,不是红尘中人,喝酒可是要犯戒的。”
无戒迟疑了片刻,主动拿起酒壶,连倒三杯,连饮三杯,过后才说道:“无苦大师,我已决定再入红尘,不当和尚了。”
苦无大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掠过一丝遗憾,叹道:“这么说,你找到心里的那个答案了?”
“准确来说,是我找到了一直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了,”无戒说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禅,而我的禅便是她,直到再次见到她,我才发现这几十年来我修得不是自己,而是她,”
他又到了一杯酒饮下,说道:“渡人不渡己,渡她不渡我,这便是我的禅道。”
“可惜,太可惜了,你本是我见过慧根最高的禅修,唉……”苦无大师长叹了一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终究还是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自己的禅道么?”
“不,”无戒当即摇头反驳:“她既是红尘中人,亦是我心中之禅,我仍在修禅,修红尘之禅。”
苦无大师只是低头喝茶。
燕云霆用手肘了肘无戒,他们这次来空海寺的目的,可不是来问阐听道的。
“对了,老方丈,我们次来还有一事相求。”无戒开口说道。
“哦?求事。”苦无大师眼睛里闪光。
无戒指着燕云霆说道:“燕兄他用武过渡,导致经脉尽断,想求空海寺独门绝学《易经大法》帮他断续。”
苦无大师眼中有了笑意,却道:“《易经大法》无法用于旁人,只能自行修炼,但你也知道它是我空海寺的独门绝学,非内院入室弟子所不能学。”
燕云霆一听不对头了,“大师这是要让我我出家当和尚啊?”
苦无大师摇头道:“你是红尘之人,不是修心之人,没有慧根即使愿意出家也做不了入室弟子。”
燕云霆皱了眉头,心里十分复杂。
无戒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老方丈,燕兄是鬼谷传人,他之所以用武过度,为的正是天下苍生,他实在该帮的。”
苦无大师却说道:“鬼谷绝学比我禅宗绝学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不去查阅自家典籍,却来空海寺求学?”
无戒问道:“真不能破例一次么?”
苦无大师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四人都沉默了,难道跨越万里河川竟要白跑一趟?
“燕兄,白兄,你们出去稍候,我想与苦无大师单独谈谈。”无戒突然对燕云霆和白荣说道。
“实在不行,也不做强求。”燕云霆叹了一口气,与白荣起身退出了通禅殿。
待他们刚跨出门坎儿,苦无大师大袖一挥,殿门重重地关了上去。
“搞什么啊?咱们就这么被赶出来了?还得道高僧嘞,真是个十足的小气鬼!”白荣压低声音骂道。
“白兄你也别这么说,禅宗武学本就严禁外传,人家若借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虽是说如此,燕云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白荣愤愤不平:“我看他分明就是刁难咱们,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大宗门大门派就是屁规矩多,修仙要灵根,修禅要慧根……老子啥都没有,就只有胯.下这根阳.根,不照样学有所成,闻名天下么?!”
“你这做贼闻名天下,还好意思说出来啊?”燕云霆笑道。
“做贼咋了?至少我豁达不虚伪,还说什么清规森严,他那美酒窖藏三十年,说明这寺院里肯定藏得有酒窖,指不定它自己还偷偷喝呢!”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大师耳朵很灵的……”
“我就是为你打抱不平,你为天下做了这么多事,受了这么多罪,可不比那些整天嚷嚷着济世救人的道士和尚高尚?借本经书都不肯……不仗义!太不仗义了!”白荣跳着,指着大门,提高音量。
“唉……”
燕云霆捂着自己的断臂,落寞坐在一棵柳树下,若经脉真的无法接好,他以后的所有计划都将泡汤,胡依依怎么办?这场瘟疫该怎么办?天下人该怎么办?
白荣则在庭院里来回踱步,他突然拍手道:“哎,对了,我去帮你把那本经书偷出来不就行了?”
“空海寺里高手如云,你在这里偷东西不是找死么?”燕云霆拉着白荣坐下道:“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强求,不挽留。”
“咵——”
这时,通禅殿门打开,无戒大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部黄色卷轴。
他远远便将卷轴丢给了燕云霆,说道:“这是老方丈刚刚亲笔抄写的《易筋大法》前三层,足够帮你断续经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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