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存在形体,只是一团人形的压缩能量,我瞳孔骤缩,指尖禁不住地颤抖,龙卷般的海水一直在咆哮,黑暗至极,轰轰隆隆的声音压迫着我的听觉神经。
延展机甲的体形,增大目标让这团能量能更轻松地命中我,目的是分散单次受击伤害,使机甲有充裕的时间自愈,并且能更为有效地对他造成伤害。
我切换回自己的视角,外星能量体向我挥拳,我全力展开护盾。
这里原本是海底盆地,现在被开成一个海峡,高温让附近的水沸腾甚至直接消失。
我推测,这团能量体只是从那个H-28k人身体上剥落的一部分,我只是在和鬼魂战斗,他凭借生前的本能殴打我,单凭这样的破坏程度来看,H-28k人实力堪比神明,不,他们也许就是神明。
我咬紧牙齿,死死盯着他的脸,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任凭自己被一拳一拳地轰飞,我明白不能这样下去,但是我和他实力差距悬殊,我是不可能打败他的,我现在只能逃走,哪怕只是减少一点破坏,我知道岸上的人们面临着什么。
现在给我两个选择:
1.把他引到太平洋中央,那么海浪就不会淹没整个亚洲
2.把他引到陆地上,没有海啸的参与破坏成本会大幅减小。
黑暗无边的大海啊,如同浩瀚的宇宙,可以称其壮美亦可称其恐怖,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不过是葬身的地狱,死神扼住我的咽喉,一拳一拳攻击着我,意识总是在即将消失之际被反转的纳米粒子刺醒。
对于生死,我找不到明确的界限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现在是生是死。
我还能看得见一闪一暗的光景,这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的身体被打得稀碎,每一次复原都会被立刻打烂,四肢和身子都支离破碎。
……
“我有一个很敬佩的人,他是个奇迹般的科学家。”
张院士凝重起了表情。我默默听着,实验室里很安静,杜绝了一切我分心的因素。
“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他却去世了,当时就在我的面前不到一米,他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我。”张院士眼眶泛红马上就要哭了。
我还是默默听着,张院士抬起头,十指交叉着坐在靠椅上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拉塞尔长宫啊,您在天有灵,看看我和迦卡,这次就让我成功吧。”
张院士总是戴着一个手表,没事的时候就仔细观摩,但他不用手表看时间。
“说来也很神奇,拉塞尔长官说这款手表缔造了他的成功,可我戴了十来年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张院士撑着下巴苦笑。
“拆开看了吗?”我说。
张院士抚着胸口深叹一气“拆过可不只一个啊。确实是很普通的机械,呵呵,拉塞尔长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中间的秘密,只和我说过‘你不管怎么去想都不可能明白,这个手表只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把我糟糕透了的生活拉上正轨。’他总瞒着我,不过也正常。”
“拉塞尔长官?他的成就很大吗?”我困惑了。
“那成就可大了,要是没有他地球就完蛋啦!多亏有他的超纳米技术,我们才死里逃生啊。”
张院士凝重的神情变得温和“我有一个英雄老师。”
张院士又开口道:
“如果你能被完美的改造,就必定要经历很多次苦战,前些年可能会很轻松,但等刻光星人来了,人类是死是活就交给你和这一辈年轻人了……”
“那你呢?”我说。
“哈哈哈哈!你指望我这把老骨头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沉默下去,这上升到使命的问题,回答一定要慎重。
“张院士,你很厉害。”
”厉害的是你,迦卡,记住,你是不死之身,会死的只是你的意志,坚持战斗下去,竭尽全力保护一般人,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我必须要做的。”
对了,我还在海里,黑暗的深渊,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我消失了。
纳米粒子组成一颗大脑,保存了我的记忆,然后是头骨,脊柱,肋骨,骨盆,腿骨,肌肉,肉脏,皮肤,头发,最后是机甲。
全过程用时五秒——我复活了。
我身后依然存在着恐怖的威压,在他挥拳的前一刻,我冲出海面,脚尖还碰着水,我的脖子就又被扼住,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拳击,我想活下去,这太亏了,今天是我自由的第一天。
心脏疯狂跃动,全身的神经都在发出求生的信号,喉咙里也是恐惧的声音。
我心里在祈求: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这很狼狈吧...但是那般疼痛不可能有人能承受,身体的所有部分都被推毁,然后复原,神经放弃了麻木让我一直处于无法间断的疼痛当中。
信念究竟是什么,人死了信念也会随之消失,对于旁人来讲这只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但是,对于死者本身而言却输掉了一切,当然也包括引以为豪的信念。
巨人掐着我的脖子,机甲默认复原了我延展出18米的机甲,急速回收延展出去的部分,我回到了正常大小;巨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将助推器的瞬时功率开到最大,直冲万米高空,没有理智,只有求生的本能,以至于忽视了我与他速度间的差异,我先一步被掌掴。
“张院士,对不起。”
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巨人抓住我的身体,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将我掷到沙滩上,音爆震得耳朵生疼,落地的时候机甲提供了高额缓冲……大脑被拉进一片没有尽头的昏暗。
“你很努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在神经元摆动之时我听见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女声,我勉强抬头,睹清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衣红发女子,皮肤如同新雪一般白皙,蔷薇花色的长发到达腰间并随她活动带起的风摇曳,她穿的礼裙款式至少在好几百年流行。
回过神的时候我大喊道:
“快跑!这里很危险!”
“很危险吗?那让我尝尝味道吧。”女子抿了一下玫红的嘴唇说道。
她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没有任何魄力还是个女生,我得救她。
巨人在看这边,我的破损处也已经恢复,得抢在女生被杀死之前引走巨人
“碎花锁”
“……!”
肢体变得缓慢迟钝,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那个女子将长针剑双手把握放在胸前,缓步向巨人行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染色了一样泛红,听不见任何声音,在女子到达巨人前不到两米的时候,她挥动长针,就在此时,空气像被打碎的玻璃,变成千万个碎片。
巨人举起拳头,我肢体的限制也解除。
“刻光人,我问你啊,为什么要像这样伤人?”女子向这团能量问道。
「『碎花锁』使用者通过自身体内特殊的『波』以实现对周围原子的控制,使半径十米,以自身为中心的圆周空间停滞,最多持续十秒,『开锁』:有自然解除与人为解除种两种形式触发,让空间破裂形成碎片,强行终止被选中目标当前的行为,在面对绝对杀招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H-28k星人举起的拳头落下,竟然打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女子歪头微笑作出再见的手势说道:“拜拜。”
“六合为脊,拢!”
这是另一个声音,H-28k星人消失了。我再也无法探测到他。
“这...怎么……”
在我错愕的眼神前走过一个少年,他神情平淡,手中还拿着一块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封印了,暂时没有问题。”少年对刚刚的女子说道。
“要感谢那个小哥,他拖了刻光人的武量很久。”女子指向我说道,少年用冷酷的眼神看我,这让我觉得尴尬,因为我还躺着。
“值得敬佩。”少年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个女子是我迄今人生见过最美的人,但关于人类对异性的吸引与迷恋,我还没有认知,当然,她很受欢迎是肯定的。
“和我想的不一样,阿尔修斯原石的探测点位在海里,而且即便是在陆地上也应该被淹了才对。”女子捏着粉红色发尾说道。
…
“平息您的暴怒,赐予苍生有灵。”
披发的男人吟唱咒词,涌上陆地的惊涛放慢流速,被他救下的橙发少年只顾惊叹。
“这在你的认知范围内吗?”男人说道。
“不在!我觉得很厉害。哦,你为什么有这种能力?”
“我可是赤蝎座的水王神,娜塔莱·古特塞斯。”提起这个名号,娜塔莱得意的表情难以掩盖,橙发少年只是与娜塔莱紧紧贴在一起。
“叫你极光,有异议吗?“娜塔莱说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以前的朋友喊我大橙还要答应吗?”
“那你就认定那个是小名。”
娜塔莱将海水举到空中,百川之流就在他手上形成漩涡,场面壮观无比,不属于海洋的东西纷纷从那巨大的漩涡中坠落。
“诶..鱼!”
极光捧住好大一条。
“是掉出来的,我可以带回家吗?”
“不行。”
娜塔莱抓住鱼身,用力将它扔进游祸。
“可是那是鲶鱼啊,咸水里活不了的。”
“啊?”
经过十分钟的操作,海水基本都被吸纳进漩涡中,娜塔莱轻拍极光的后背说道:
“你可是最有潜力的战士,我特地来地球找你,有你在,甘斯兰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退位了。”
“喂,搞清楚,我才十三岁,才不要当什么战士。”极光嘟起嘴巴。
“所以我才用了‘潜力’这个词。”
娜塔莱伸出食指又收回去。
“未来也不要!”极光比出一个大大的叉号,娜塔莱苦笑着回应道:
“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向往战士了这个词。”
…
“地球的科技真不可思议,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对了,我叫花织,那个人叫徐长城。”
“我的名字是迦卡。”
花织面带微笑蹲在我面前,我在想究竟要不要站起来,如果站起来不就证明我是装的吗?我可是挨了很久打的……
花织的眼睛也是蔷薇的颜色,非常清澈漂亮。
徐长城走过来,他冷冽的表情让我觉得不爽。
“还能站起来吗?”徐长城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自己要石化了,这人没有情商。
“如果不太舒服,我带了家乡的草药贴。”徐长城接着说。
听到这里我又觉得他是个好人,花织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我的头,又连忙缩回去,像是怕我咬她一样。
“这铁壳子是穿在身上的吗?”老织发问。
“是长在细胞上的。”我回应道,由于危险解除,我收起了机甲,露出我原本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
“你一点伤都没有?”徐长城有些震惊,但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默默收起草药贴。
“这原理很复杂,以后再讲,言归正传,这具鬼魂般的能量体是什么东西?”我问。
花织从徐长城手中拿过被称之为阿尔修斯原石的蓝色发光石头开始说道:
“刻光人死后的十六年内,灵魂会分解成一个武量,四个空量,武量就是我们面对的,它拥有本体20%左右的战斗力,空量就是纯粹的鬼魂了,没有危险。这个石头。”
花织抬起拿着阿尔修斯原石的左手到我眼前接着说:
“阿尔修斯原石,它能吸纳刻光人的残魂,据说他们星球的人都是在阿尔修斯之山上埋葬的,不过直到现在,刻光人也只死去过三个,他们是不老的。”
“还有更多的情报吗?”我问。
“很抱歉,我了解到的也只是传闻,刻光人是传说中的战士,谁都不知道他们降临地球的目的。”
“战斗结束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算是答谢你的帮助。”花织接着说道。
徐长城顺应花织的请求点头。
“我有预感,以后还会再见的。”
我比较担心张炳仁的处境,他的定位很奇怪,就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一样一转一转的。
“你的意思是?”
“后会有期。”我说。
“真遗憾啊,那好,路上小心。”花织微笑着向我告别。
“嗯!”
我转身弹射升上天空,纳米粒子从细胞中涌向皮肤,打开推进器,我顺着机甲同粒子传感的信息定位朝着张炳仁的位置进发。
高海拔让我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适应了,相比海底的压抑,碧蓝的苍穹让我无比舒适。
这比电视中的影像要壮阔的多,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里是现代科技还没能蔓延到的一片海域,再往前飞些就能看到在空中修建的透明公路,不过现在封锁了,想必是因为滔天的巨浪,当然,远在平流层的飞机,倒是没什么影响,脱离高度的戒备,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速度,果然还是被自由的世界吸引太厉害,我的眼睛和大脑在贪婪地观看和记忆。
张院士夺走我的十年,所以我无法很早地看见真实的世界。
张院士给予我永生,所以我有比任何人都多的时间看着这个世界。
这是没有意义的天平,无法给我眼中的价值称重。
张院士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无论是否合格,他存在的重量足以让天平永远失衡,很遗憾,他最终没能走上我的天平,离别是任何人类都要面对的,草率地登场,伴随着惹人心烦的啼哭,隆重地离场,伴随着锣鼓喧天的送别,这两种反应就像本末倒置。
我集中精神加大推进器的功率,在我飞过的地方留下连续的烟圈。
“先确认目标,地处上海市的张炳仁,以及北京的光剑偷袭份子——中国水生总部的某位科学家。”
后者相对稳定,位置没有大多异常变更,而前者则陷入了不合常理的漩涡中,为了定位,我没有透过量子纠缠让分裂出去的机甲回到我的身体上。
…
“你为什么不把海水扔回海里,而是一直捏在手里让它们转圈圈?”
极光向娜塔莱发问。
“我之所以能操动海水是因为我体内的波,简言之就是我能让大量的水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具备排除异己的能力,让不属于我身体的东西离开,可现在,有一个莫名奇妙的东西在与我的漩涡对抗。”
娜塔莱眉心挤到一起形成两个微小的山包,看样子很生气。
“不许动。”
我将等离子机枪对准娜塔莱的后脑,极光惊慌地后退。
他感受到我手中武器的危险程度,举起空闲的左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危险品。
“还有你,举起手!”
纳米粒子组合成两副高能武器。
极光打颤了,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娜塔莱头略微侧过来妄图看清我的长相。
“头转回去!”我大吼道。
娜塔莱深深叹气,将头复归原位。
“是你们挟持了张炳仁吗?拥有这种异能,绝对不是地球人。”
我抬头看着娜塔莱手中的漩涡,高度大概超过五百米,质量也在2000万吨左右,我分析,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多半是因为他大脑的构成,以手掌为媒介,让神经连通海水,透过大脑实现对水的控制,我早就有所耳闻这种异能外星人的存在,却从来都没听到过他们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这不禁让我打起寒颤。
“你的伙伴在漩涡中与我对抗,我无法将海水复位。”娜塔莱说道。
他的言辞是真实的,我已经感受到覆盖在张炳仁身上的机甲的运行了。那点功率肯定不够他逃出来,我半蹲蓄力冲进漩涡,蹬力让我脚下的路开裂。
这里的流速非常快,海产生物们都被搅得看不见影子。
我凭借机甲上装载的推进器稳定停留在原处,张炳仁无法逃出来的原因是,娜塔莱能够将杂物吸出去,但张炳仁却逆着漩涡的方向发动推进器,他确实是有意保护张炳仁,我偷听了他们的话,极光让娜塔莱把漩涡归位大海,但因为有人在漩涡里对抗,娜塔莱打算等到那个人出来。
视线很模糊,漩涡里的能见度极低,我放弃了用眼睛去寻找。关于纳米粒子神秘的吸引力我了解得很少,甚至连张院士都无法解释,量子技术直到现在也很少应用到科技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