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李秀莲看着三人出来,笑着问了一句,“等你们吃饭呢,还进屋去说点悄悄话呢。”
苏爱民笑道:“她们娘俩随便聊了几句,来来来,是不是开饭了?”
“马上了。”张心兰揭开木头锅盖,一股惊人的香味窜出来,“这个鸡汤马上就好了。”
今天家里人齐,还特地杀了只鸡炖来吃,现在的规定是农村里一家不能养鸡超过五只,苏家一共就养了四只,之前苏清云生病还有苏从军结婚都杀过鸡了,家里就剩下最后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了。
吴桂香实在不忍心杀,就让张心兰去镇上买的一只回来。
苏清云爱吃的鱼,大家都喜欢的肉,临时收到的苏从文寄的火腿,张心兰动作麻利,又切了点火腿炒包菜,一桌子的菜色极其丰富,哪怕是在城里也鲜少会有人家能吃这么好,梗别提在这农村了,苏家的香味传出去老远,不少人家都在吸溜鼻子,猛咽口水。
鸡汤炖好了,汤鲜肉香,一家人先各自舀了一碗,小口吹着喝下肚,现在可没多少饲料鸡,张心兰眼睛毒,挑的也是一只散养的土鸡,一口喝下去,鲜香十足,舒服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二婶的手艺可真好。”温思思眼睛亮晶晶的,一脸赞叹,“比我在县里吃过的国营饭店的师傅手艺都差不离了。”
“那咋比得了人家饭店的师傅呢?”张心兰虽然这么说,脸色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嗯,舒服。”吴桂香满足地喟叹一声,这老二媳妇虽然毛病多,但这做饭的手艺还真是没得挑。
在这种寒冷的冬夜里能够喝到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这搁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没事儿,现在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啊。
想到这里,吴桂香脸上露出笑,看着这一大桌子的儿孙,心满意足,她们苏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歹吃穿不愁,家里人也和和气气的,这样就很好了。
张心兰喝了一碗汤后,突然叹了口气,刚刚带笑的脸也垮了下来,“要是我们从文也在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有些沉默,合家团圆的日子少了个人总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也不知道从文在部队里咋过这元旦?”张心兰眉眼低落,叹道。
苏清云安慰她道:“二伯母,您别担心,二哥在部队里面可过得比我们热闹,我在报纸上看过,部队里面过年的话可是大家集体一起过,要吃饺子,还要唱军歌,热闹一整天呢。”
“真的?”张心兰不大相信,这部队里还能比家里过得舒服?
“当然是真的,不然,等以后二哥回来您亲自问他。”苏清云一脸信誓旦旦,“再说了,二哥虽然没回来,但祝福和问候送到了啊,刚刚好,一点都没迟到。”
“您瞧。”苏清云指着桌上的火腿炒包菜,“这火腿就差不多是代替二哥出席的了。”
“你这丫头。”张心兰被她这话整得啼笑皆非。
苏清云的俏皮话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来,云云,吃这块儿。”苏爱民给闺女夹了筷子鱼,是鱼尾巴。
苏清云喜欢吃鱼,但她喜欢吃的部位跟常人不一样,一般人都喜欢刺少的鱼腹部分,可她偏偏喜欢刺多肉少的鱼尾部分。
苏从军也给自己媳妇夹了一筷子火腿,小声道:“这是二弟寄回来的,春城那边的吃食,可香了。”
温思思尝了一口,忙不迭地点头,“好吃的。”
苏从武看了看全家人,他爹给她娘夹菜,大伯给大伯母夹菜,小叔给小婶夹菜,不时还照顾云云,更别提大哥大嫂小两口那浓情蜜意的样子了,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爷都给奶夹了菜。
全桌上下,只剩他自己,无人在意。
苏从武咬牙,自己夹了一大夹菜,恨恨地送入口中咀嚼,没人给他夹他就自己夹,还吃得多一些!
一顿饭说说笑笑地很快吃完了,今天大家都不急着休息,准备再围着炉子坐一会儿。
秦英想到父母寄过来的东西,连忙去拿了过来,一人分了一点牛肉干和葡萄干,“大家都尝尝,当个零嘴吃。”
“这肉咋这么干巴?” 张心兰嘀咕一句,送入嘴中,“妈呀!这也太硬了!”
她捂着腮帮子叫了一声,只感觉自己牙都要被崩掉了。
张心兰夸张的表现让大家拿着牛肉干都不敢下嘴了,这玩意儿真有这么硬?
吴桂香正想试一试的手停住,她这牙口更不好,要不还是算了?这牙要是掉了可就麻烦了。
苏清云笑死,她这二伯母真是表情丰富,有够夸张,她拿着牛肉干给大家示范,“这种肉干都是风干的,确实会有点硬。”
她撕下细细的一小条,“一般都是撕成细条吃,会越嚼越香的,大家试试。”像她二伯母那样一大口下去,肯定是嚼不烂的。
大家学着她的吃法,一小条一小条地撕下送入嘴里,还别说,虽然有难嚼,但真的是越嚼越香,回味无穷,满口的肉香带着风干的独特风味,麻辣鲜香,仿佛此刻就置身于漫天碧绿的草原上,和煦的风吹着,风中送来牛哞哞的叫声。
苏清云慢慢地嚼着,一脸满足,好久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后世的好多牛肉干都是假的,没有那个原滋原味儿的感觉,就像是在追着牛啃一样。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费牙。”李秀莲也捂着腮帮子,香是真的,难嚼也是真的。
秦英笑,“大家尝个味儿嘛,难嚼就少吃点。”
苏大林嚼着肉干,对老伴道:“这肉干就是要下酒才行,你去给我倒点酒来。”
“这都多晚了还喝酒?”吴桂香骂骂咧咧地起身,却还是去倒去了。
苏大林这辈子就是好这烟和酒,改也改不了,现在年纪大了,吴桂香怕他身体喝出问题,就只能约束他抽烟喝酒的量,但今天过年,大家都开心,她也就勉强让他多喝点儿。
“就这一小杯,多的没有了。”吴桂香倒了一小杯递给苏大林。
苏大林嚼一口肉干,抿一小口酒,那滋味儿,简直美得不行。
外边,寒风呼呼地刮着,屋内,一家人围着炉子,身上是浓浓的暖意,世界仿佛都静谧下来,只有炉子里枯枝劈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苏大林美滋滋地喝完了最后一小口酒,看了一眼围了一圈的子孙,慢悠悠地开口:“今年,我们老苏家发生了很多的事儿,也改变了很多事儿,先说老大家,从军成了亲,咱们家多了一个人,是我们老苏家的一件大喜事儿,也是了了老大夫妻俩的一番心愿。”
“老二家,从文和从武两个孩子现在都不在身边了,从文去了部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从武考上了纺织厂的技术员,也是很少回来一趟,我知道老二媳妇心里挂记两个孩子,但到底孩子长大了,有他们自己想做的事儿,我们这些家里人只能支持,在背后撑着她们,毕竟,家在这里,他们就一定会回来。”
“老三家,我是最没有想到的,云云,变得比以前更加懂事了,也更聪明,更出息了,是被省上领导们表扬过的人,不只是她,我们整个老苏家都跟着沾光,以后,她能走什么路,做什么样的事儿,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可能也不懂,但跟她上面三个哥哥一样,我们也必须要支持!”
“又是新的一年了,希望我们苏家平平安安,大家都好好的,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苏大林一向话少,今天已经算是他这一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也就是过年,他会多说几句,毕竟还是整个家里的大家长。
听完他的话,苏家一家人的面色都有些动容,他的话朴实,却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关心与爱护。
“知道了,爹,您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苏爱国作为家里的长子率先说道。
“对啊爹,今年呢,您和娘就别去地里干活了。”苏爱党说道,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现在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也不需要他们老两口这么卖力下地去干活,把自己身体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什么话?”苏大林还没说话,吴桂香就不依了,“我们俩这年纪大了,身子骨可还好着呢,你们还不一定能比得过我俩。”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奈,这俩老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吴桂香从兜里摸出几个红封,“今天虽然不是春节,但也算是过新年了,压岁钱还是要给的,这是几个小孩儿的。”
“从武,你的,云云,这是你的,老二媳妇,今年从文不在家,他的就你帮他收着。”
“还有这最后两个,是从军和思思的。”
苏从军瞪大眼,“奶,咋还有我和思思的呢?”这都是给小孩儿的压岁钱,他都结婚了怎么还能拿呢?
吴桂香看他一眼,“你和思思第一年结婚,还没有孩子,可以领,等看明年要是有了孩子,那可就没了。”
温思思脸皮薄,一说到孩子就红了脸,全家人也露出促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