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一直等在汤谷上,她渴望见到烛阴口中说的玄帝颛顼,渴望他将她带离此处,更渴望他能带她去见女娲神上。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她闭上眼睛憧憬未来再睁眼时,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那上面用金线绣着一龟一蟒,往上,亦是黑色繁复的长袍。再往上,她看到了一张无比俊逸的脸庞,还有那双深邃却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眼眸。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里枯树开花的声音。
这个男人好美!她在心里想着,他的美并不是阴柔的美,而是那种顷刻便可叫人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的美。她的词语太匮乏了,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形容这个男人,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沉醉其中。
那双眼眸的主人将她捧了起来,柔和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徘徊。
她觉得身体发烫,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眼眸的主人“呀”了一声,惊讶地说道:“这石头竟泛出红光,还微微发烫?”
醇如美酒般的声音,霎时就能将人醉倒。
玉璇还在恍惚中,忽而听到他这么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发起热来。
“小石头,你是已经修得神识了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魂力呢?”他用手轻抚她光滑的石面,他的手指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我不叫小石头。”她轻声说着。
他顿时大喜,双手将她捧住,“真是块宝贝石头,果真修得神识了。你说你不叫小石头,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玉璇。”
“嗯,名字不错。”他点头夸赞。
她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呢?”
“我是北方玄帝。”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颛顼?”
他微微吃惊,“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你。”
“是吗?”他顿时觉得很有趣,一块石头居然也听说过自己,“你听谁说的?”
她想了想,说:“总之我听说过你。”
“那你听说过我的什么事?”
“听说过许多呀!”玉璇此刻觉得开心极了,终于有除烛阴之外的人和她说话了,这个人还是很有名的玄帝。“听说你在人间的时候就是部族首领,带领族人战胜凶兽妖魔,后来就直接升到了神位。在定北方玄帝的时候,你和共工就在这不周山上比试,后来他输给你,你就成了玄帝,他不甘心一头撞倒了龙柱,跑到魔界成了魔神。”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他轻笑。
听到他的笑声,她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是呀是呀,若不是共工撞倒龙柱,天河水倾泄,我也不会被那些仙人从昆仑山带着这里。”
“原来你是昆仑山上的五彩石,原本是要用做补天的。”
“嗯,是的。”
他捧着她坐在汤谷上,“早就听说女娲补天时还剩下一块五彩石,原来那就是你呀!”
“是我呀!你也知道我吗?”她又兴奋起来,原来这个好看的颛顼也是知道她的呢!
“我只是知道女娲补天时留下一块五彩石,却没想到这石头竟已修得神识,不仅如此,还有着极其强大的魂力。”他看了看四周,又说:“距女娲补天已过去两千三百多年,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说到这里,她显得很沮丧,“是啊,我已经一个人待了很久了。”烛阴对不起啦,暂时把你排除了。
“那我带你走,可好?”
她顿时兴奋了,真的能走?真的能走吗?“你能带我走,带我去女娲神上那里吗?”
他摇头,“不是去地皇宫,是到附禹山,我的北极宫。”
原来不是要到女娲神上那里,她略略有些失望。
“怎么?你不想跟我去吗?”
“不不不,我想去,我想去的。”她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都在这里待了两千多年了,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那便好。”他拿出一块黑布,将石头小心裹好,收入自己的长袖之中。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不要把我闷在袖子里呀!”玉璇在他袖中大喊。
颛顼抬起左手,对着袖口说道:“我还要做巡视,你若觉得闷,就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北极宫,我再将你拿出来。”
玉璇没辙,只得安安静静待在他袖中。四周黑漆漆,她无聊至极,迷迷糊糊便打起盹来,等到有光亮照在她身上时,她这才幽幽转醒。
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她看到一间极为朴实的卧房,只有一张纯黑色的床榻,一张石桌几把石凳,床榻旁摆放了一个石柜,石柜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柄黑色的笛子。
石桌上点着油灯,此时此刻,她就被颛顼摆在了石桌上,油灯的那一点火光清晰的倒影在她光滑的石面上。
颛顼坐在石凳上,用手抚摸她,轻声说着:“已经到北极宫了,你还不醒来么?”
玉璇这才发现他正一瞬不转的注视着自己,霎时整个身体又开始发红发烫。
他奇怪的问:“你怎么又烫了?”
“我没有……不是的……”她有些结巴,连忙调整好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一块石头,按说也不应该会生病的。”
玉璇在心里小小郁闷了一下,石头虽然不会生病,可一样是有情绪的呀!
他抬头看看,又对她说:“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哦。”她答应一声。
“我还有些事,稍后再回来看你。”他站起来,从墙壁上取下黑笛,大步走了出去。
玉璇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襟摆以及几缕柔软的黑发,朱门在他之后应声关上。她无趣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地方,除了床,石桌石凳还有石柜,其他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石头做成的,就连那墙壁与屋顶也全是岩石。
她觉得更无聊了,这里还不如不周山,她躺在汤谷上,至少能看见黑沉沉的天,烛阴也会常常来陪她说话。颛顼把她丢在这里,只随便交代两句就走了,连话也不跟她多说几句。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盼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的不是那黑笛,却是一柄很长的黑剑。他依旧将兵器挂回墙上,来到石桌旁坐下。
“你去哪里了?”她问他。
“去捉一只蛊雕。”
“那是什么东西?”
“蛊雕是一种头上长着角,身上羽毛五颜六色的巨鸟,它原本是九天玄女的坐骑,因犯了错,被玄女处罚囚于鹿吴山。后来它将看守它的几名仙人吃了,逃到凡间又吃了数千人。”
“啊?那只蛊雕会吃人呐?”
“不错,它一次至少要吃上百人。”
“那为什么九天玄女不去捉它,反而是你去捉它呢?”
“因为蛊雕逃到北方来了,我身为北方玄帝,不能不管。”
“哦,是这样的啊!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捉到它呢?”
“蛊雕很狡猾,但我与玄女已经发现它的踪迹了,相信很快就能捉到它。”
“那太好了。”玉璇高兴起来,“是不是你捉到它以后就能有多一点时间和我说话了?”
他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你喜欢我和你说话吗?”
“当然啦!你的声音那么好听,我喜欢听你说话。”她回答得很真诚。
“是么?”他笑得有一丝腼腆,“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声音好听。”
“为什么?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不骗人,哦不,不骗神的。”
“嗯,我相信你就是。”他摸摸她的石面,站起身,走到床榻边,脱下外面的黑色长袍,里面亦是贴身穿的黑色衣服,“我先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哦。”她心里又难免失望,好不容易盼了一天,盼到他回来,他也没有对她多说几句话。
没关系的,只要捉到那只蛊雕,他就有时间陪她说话了。玉璇在心里安慰自己,看看颛顼,他已经平躺在床上闭眼入眠了,他睡觉的样子也是非常好看的呢!她偷偷笑起来,如果能一直看着他多好呀!
颛顼依旧早出晚归,玉璇失望了,他捉完了蛊雕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总之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好像忙不完似的。不过,他外出之前总会摸摸她跟她打声招呼,回来以后又会摸摸她,和她说说自己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一开始,玉璇觉得,她每天能和自己说两次话就够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颛顼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觉得越来越难熬,一整天面对的都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她自己又只是一块石头,不能跑出去到处看看。
终于有一天,颛顼外出回来走到墙边去挂剑,她对他说:“颛顼,你把我送回不周山吧!”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身来问她:“你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
“那为什么想回不周山?”
“因为你每天都很忙,你没有时间和我说话,我只是一块石头,不能走不能动,白天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很枯燥也很无聊。”
“可是回不周山不也一样枯燥无聊吗?”
“不会啊!在不周山有烛阴陪我说话,他一整天都没事,经常和我说话一说就是一天,我不会觉得无聊。”
“烛阴?”他微微蹙眉,走到她身边,坐到石凳上。
“嗯,烛阴,我在不周山两千三百多年,一直都是他陪我说话的。”
“他是哪路仙人?为何我从未听过。”
“他就是衔烛之龙啊!你竟然不知道他吗?他还跟我说,如果有哪个神或者哪位仙不知道他,一定是个孤陋寡闻的神或者仙。”
“原来是衔烛之龙,他不是一直在沉睡,怎会与你说话?”
“他的本体是在沉睡啊,可神识能跟我说话。要是没有他,我在不周山这两千多年也会无聊死的。”
他将右手放在她身上,“你们关系很好?你很想念他么?”
“嗯,我们是好朋友,我的名字就是他帮我取的,他只是一缕神识,我看不见他,只听得到他的声音。至于很想念他,倒也没有,之前我也同他说过自己想离开不周山。”
“那为何现在又要回去?”
“因为你不能总是陪我说话,我又不能走不能动,还不如回不周山去,至少有烛阴整天陪着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