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瞳孔有一瞬间凝住,惊诧的神情不过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快速俯身,往后猛拉即墨容伽的肩。
骊鸟族的女孩泪流满面,哭得泛青的脸色反上潮红。旁边两位狮族士兵趁机上前按住小女孩,他们也大惊失色,“小孩,我们是来救你的!”
即墨容伽跌坐在地,缓缓仰头看青黛。
青黛嘴唇微张,“即……”
话没说完,青黛视线停在即墨容伽的胸口,她吞下了话头,倒把惴惴乱跳的心绪压得平实了些。
只见即墨容伽左手静静悬在半空,用力地握住了利刃,那刀尖不过划破了胸前一道布料,不断淌血的伤处正是他的手掌。
即墨容伽冲她无谓地笑,又望向小女孩,深深叹了口气,“你…若早几年对我用这招,我怕已是身死魂散了。”
一个无辜病弱且看似无害的小女孩,用尽全力刺向心口的一招,即墨容伽瞧着温和可亲,竟早有了防备。
青黛的目光在小女孩身前流转,不禁觉得对这位苍啸少主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他究竟有多少种面目?
责任重,城府深,心防高,对下处事却足够平和、包容。
这些都是即墨容伽,却不是完整的即墨容伽。
先前听说,即墨容伽早年被兄友弟恭一同长大的亲弟弟坑害过一次。如今看来,他……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青黛用脚尖去踹他小腿,“还能走吗?”
即墨容伽合上手掌,左臂有些抖,他若无其事地按下,“海岛上其他鹂鸟族,还找吗?或是先带她们走。”
青黛扫了眼满眼怨恨的小女孩,她故意道,“她要杀了你,你还救她们?”
即墨容伽眉头一敛,嫌弃得很,“我又不是即墨陵恒那丧尽天良的恶棍。”
“一兽之祸,不及全族。”他仍坐在地上,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要不待会我还她一刀?”
青黛两步走到小女孩面前,用利爪揪起她的衣领,小鹂鸟虚弱地咳嗽两声,没法反抗,蔫蔫地瞪她。
“瞪我做什么?我是好狐狸。”青黛指指即墨容伽,“是的,他是白虎。你听姐姐的,待会儿胡乱挥刀,专往他手筋脚筋那儿砍。听见了吗?你是小孩,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尽管不要命地去缠。不死,也一定能把他弄成重伤。”
狮族士兵齐齐回头看少主,即墨容伽缓慢地眨眼睛。
小黄鹂苍白的嘴唇颤动,眼里亮了一下,“真…真的吗?”
青黛点头,煞有介事道,“狐狸姐姐和你说啊,你虚弱得很,力道也不大,怎么确保能伤到对方呢,你就握着刀片,能进你骨肉八分,必能进他皮肉两分。”
小黄鹂目光闪躲。
青黛继续,侃侃而谈,“怎么?你别怕疼啊。姐姐可是把毕生经验倾囊相授了。保管有效。”
“小黄鸟,姐姐手刃仇敌无数,不还活得好好的?你信不信姐姐保命的手段?”
即墨容伽的呼吸骤然转浅。
那个干瘦发抖的小女孩晃眼间变成了一只眼神倔强狠戾的小野狐,面对身前的庞然大物,她啐出一口血,不要命似的向前暴攻。
脚下步步血印,又是簇簇不灭焰火。
那晚飘扬的灼眼红发,只是她身上最最微不足道的艳光。
“叮——任务达成进度70%”
小鹂鸟重重吸气,但实在太虚弱,显得滞涩,续不上来下一口般,“…好。我做!”
狮族士兵皆变脸色,急忙看向少主。少主却只是垂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青黛拾起地上小刀,塞回她手中,“嗯。接下来,你就按我说的,砍死那只白虎。然后,你、我,你的全族,和我…噢,我没有全族…那就南部的全族,都可以死翘翘啰!”
“……”小鹂鸟瞪大眼睛,“你…你…耍我!”
青黛一笑,屈指弹开她手中小刀,“这你就冤枉姐姐了。我说的是实话。”
“若没了你面前这白虎少主举事造反,如今王座上那位还要屠尽无数兽族吧?嗯——待会儿回到狮族,族长见我们抬回去一只枉死的白虎,你猜怎得?”
“必死无疑啊!”青黛把她放到地上,摇头后退,“姐姐家里还有个小笨蛋要照顾,就不陪你们全族去送死了。”
“对了,别说是我教你的法子。你虽小,也要学会敢作敢当。”
小黄鹂软软趴伏在地,已被青黛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泼得冷静了下来。
这白虎确实是和狮族一起来救她们的……是她太冲动了?
敢作敢当……她一兽事小,怎能因此连累其他黄鹂姐姐呢……
青黛朝狮族士兵丢了个眼色,“拎走。”
“走吧。松知言他们会救海岛上其余小鸟的。”她跨过即墨容伽身侧,扭头看他,“少主大人,你扮柔弱扮上瘾了?还不起来。”
即墨容伽叹息,“怎么被小狐狸看穿了?没意思。”
他另一手撑住地面,发觉指尖仍颤,就攥紧了拳,面不改色地跟到青黛身后。
渡海前,鹂鸟族对他们捆来的白虎士兵出了气。钝刀磨肉,一刀刀还了亲族惨死的怨气。
上木筏时,每只鹂鸟的表情皆是悲痛中带着释然,呆呆傻傻地望着湖面发愣。
青黛与即墨容伽坐在船尾,她专注盯着对面,发觉西南方杉木林里升起了细烟,就让士兵们往那边行进。
身边白虎良久没有动静,青黛转头,霎时声调突变,“你…你头上是什么?”
即墨容伽有些发昏,迷茫睁眼看她,“什么?”
青黛揪住他肩膀,“你…”
即墨容伽心知自己是赶路几天不曾服那药的后果,以为青黛在说他伤势,“我没事。这伤不严重。”
青黛不耐,小声,“我说你头上的兽耳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兽骨重塑失败了?你还能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