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灯影巷。
青黛大学时就爱来,五年过去,人变了,这地方倒是一如往昔。
她刚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大学好友袁嘉禾就急匆匆杀到,不过还另外多带了一个男人。
青黛抬头认脸,袁嘉禾看着素面朝天、套了件T恤就出门的青黛,她先吓了一跳,“黛黛?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青黛摇头。她的眼神在面前这对男女身上转,袁嘉禾与五年前没什么变化,眉眼间还是小女孩那股机灵劲,旁边的男人…
她迟疑,“遥宁?”
周遥宁一推眼镜,“认不出来?”
青黛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不敢认。别告诉我你俩谈恋爱了。”
她、袁嘉禾,骆西楼和周遥宁,从大学就喜欢凑在一块玩,面前这俩明明从大一掐到毕业。
说他们俩谈上了,不如和她说,面前男人是周遥宁的双胞胎弟弟。
周遥宁一松领带,扶着袁嘉禾落座,自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失忆了?把我们前几天送你的婚礼请柬还给我。”
婚礼请柬?
不止谈恋爱,他们还要结婚了??
“…”青黛凶狠撕咬着嘴里的烤面筋,回想自己和骆西楼的境况,颇有分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惆怅,“嘉嘉,就是他了?婚后他不会欺负你吧?你不后悔?”
袁嘉禾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姐姐我…%…我考察了那么多年,当然不后悔!”
她面上确是幸福的亮色,和当初的青黛一样。青黛盯着啤酒,喃喃,“我当年…也不后悔。”
此话一出,袁嘉禾和周遥宁顿时安静,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五年了,这还是青黛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起和骆西楼有关的事。
袁嘉禾赶紧放下烤串,“黛黛,你真的没事吧?”
青黛小口喝酒,“…不知道。”
怎么会没事?
少年情侣、新婚夫妻,在她和骆西楼最相爱的时候,命运突然让她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与她相行渐远的骆西楼。
巨大的落差把青黛摔得眼冒金星,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也错了位,在五脏六腑没有轻重地乱撞。
一口难解的气憋得不上不下。青黛好像平白遭受了一场断崖式的分手。
不…他们更狠,是离婚。
袁嘉禾用力杵周遥宁,小声,“宁宁,楼哥最近做什么了?黛黛这么伤心,难不成他有新欢了?”
“怎么可能?”周遥宁立刻反驳,“楼哥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上次我在小区见到楼哥,他大半夜还孤身一人跟路边的狗玩。”
“别贫!”袁嘉禾使眼色,“我和你说认真的!”
“真的,没开玩笑。”周遥宁耸肩,“反正我觉得他得单身一辈子了。”
周遥宁把眼神丢向青黛,“…除非,某人愿意拯救他。”
袁嘉禾一听不乐意了,猛然踩他一脚,声音自然而然大了些,“你怎么就知道当年离婚不是你楼哥的错?没看见我们黛黛这么伤心!”
“我…”
“好了好了。”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当年的内情,青黛叫停,“新婚小夫妻不要吵架。”
袁嘉禾一扭屁股,将凳子挪到青黛身边,“黛黛,你有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啊!”
“这几年,你情绪从不外露,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愿意和我们聚会。唉!虽然我明白你是不想见到前夫,但…我和宁宁难道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你不许再冷落我们了!”
话说到这份上,青黛坐直,大力拍了拍脸,一手搂过袁嘉禾的脖子,使劲往她脸上贴,“够热情吗?嘉嘉,嗯?热不热情?”
“哇哇!”昔日好友又变回了大学时期熟悉的模样,袁嘉禾笑着大叫起来,“宁宁!有人吃我豆腐啦!”
周遥宁咬了一口烧烤,没有灵魂地声讨,“还我老婆。”
袁嘉禾啧了一声,“看来结婚的事,我还要考虑考虑。”
“……”周遥宁擦嘴,配合地皱紧眉头,加重语气,“嘉嘉,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青黛摇头失笑,心情莫名好了点。
笑完之后,若有似无的难过重新覆上她瞳孔,她摁亮手机,不知可以做什么,又摁灭。
袁嘉禾留意到她的动作,掐了周遥宁一把。
周遥宁点头,发送消息。
暮光智途的大楼,49层总裁办公室。
“滴滴——”
办公室内没开灯,对面高楼的大屏幕明明灭灭,有时是光鲜亮丽的明星,有时是温馨浪漫的珠宝广告。
从49楼的落地窗往下看,正好能看见DeStiny系列最新款婚戒的循环广告片。
骆西楼摸着手中婚戒出神。
他手中这枚是DeStiny系列在七八年前出的基础款,也是当年的他花了大半积蓄能买到的最好戒指。
骆西楼从小穷惯了,他不觉得贵的就一定最好。可他喜欢这枚戒指的寓意。
DeStiny系列,寓意真爱的轨迹。两条极细的行星轨迹环绕在主钻周围,遵循着命运的轨迹,找到彼此,证明真爱终会相遇。
可星星还是迷路了。
骆西楼指腹顺着银环转了一圈,垂眼看向亮起的屏幕。
周遥宁:“青黛今天好像不高兴。她多喝了两杯。”
骆西楼瞬间攥紧婚戒。
灯影巷。
周遥宁等了五分钟,觉得对面大概不会回消息,他低声拉过袁嘉禾,“算了,也不早了。待会儿我们先把青黛送回家……”
手机屏幕亮起——
骆西楼:“地址。”
周遥宁吸气,把屏幕转给袁嘉禾看。袁嘉禾掩嘴,“我去。”
青黛看他们,“怎么了?”
周遥宁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喂喂—”青黛都来不及拦,“你不是开车来的吗?你……”
袁嘉禾顺势扶住周遥宁手臂,“唉!让他喝一杯吧,他工作压力太大了!”
“…”青黛挑眉,“遥宁不是在我前夫公司做事吗?怎么,无良老板压榨早期元老员工了?你还没离职?”
周遥宁摁太阳穴,“和一个三十岁多金又单身的离异男人一起工作,压力是挺大的。”
几人来来回回扯了几句,袁嘉禾叹气,“叫代驾吧。”
周遥宁自然道,“哦。我刚好有个朋友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青黛的心突然笃笃跳了两下。
莫名的情绪,在三人走出门口时落到了实处。
烧烤店门口,在黑夜里也色泽艳丽的凤凰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仍旧是早上那套纯黑西装,好似隐入暗夜,青黛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骆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