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慕荷脸色顿时一变,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跪下请罪,“臣女刚刚没反应过来,一时没答上贵妃娘娘的话,请娘娘恕罪。”
安宁眉眼优雅从容,“本宫与孙姑娘相识于闺阁,你一时忘了本宫的身份,还如以往那样子随意,确实情有可原,本宫也不会计较的,孙姑娘起来吧。”
两人一来一往,软绵绵的话语里藏着无数锋利的针。
然而因孙慕荷失礼在先,此次交手,她直接就输了。
孙慕荷咬唇,眼底的恨意更浓了。
一个傀儡皇帝的贵妃得意什么?
贱人!
但孙慕荷还有脑子,这种话出口,不用皇室降罪,她祖父就得先打死她。
但是,让孙慕荷就这么认栽,她哪儿甘心?
她笑里藏刀地说:“贵妃娘娘说起与臣女闺中相识,倒叫臣女想起从前的往事,京城上下谁不知您是大楚第一美人,如牡丹般国色天香……呀,说到牡丹,您以前不就最是喜欢牡丹吗?看您裙摆上的牡丹可真美啊,栩栩如生的,还有您头上的东珠,可真尊贵耀眼,娘娘真有母仪天下之范。”
一个贵妃,身上竟全是皇后才能用的牡丹和东珠?还母仪天下?
这话要传出去,安宁不得被言官和天下的文人喷得体无完肤?
贵妃逾越,冒犯国母又该是什么罪过?
孙慕荷的险恶用心真是昭然若揭。
然而,安宁一点都不怵,东西是容渊给她的,只要大反派不治她的罪,其他人又能如何?
她掩唇一笑,“孙姑娘好眼力,这裙子和凤簪是陛下所赏,说是为庆贺九千岁寿诞,要本宫务必打扮得喜庆,若有什么不对的话,不如孙姑娘亲自去跟陛下或是九千岁说说如何?”
这不是暗指孙慕荷在九千岁的寿诞上要触他的霉头吗?
要是传到容渊耳朵里,孙慕荷和孙家还能好了?
孙慕荷脸色瞬间就白了,险些跳起来骂安宁贱人胡说八道了。
孙慕荷的祖母孙老夫人也是吓到了,连忙也跪下向贵妃请罪,为孙慕荷辩解是她今日身体不适,才昏了头冲撞了贵妃娘娘,并非有意的,更不敢有冒犯九千岁的意思。
“身体不好就找太医好好看看,不要误了病情才是。”
安宁不咸不淡地说完,就让两人都起来吧。
她只是想让孙慕荷知道她不是随意能捏的软柿子,并不是真要跟孙家斗起来。
朝堂势力错综复杂,也不是她一个贵妃能掺和进去的。
安宁还不想找死。
只是可惜了孙首辅一生谨言慎行,夹在容渊和赵天玄之间也能稳住自己的地位,怎么教出的孙女却是如此的不知轻重。
安宁也懒得再搭理她,以自己乏了的名义离开了御花园。
卫姑姑说过,她只需来露个面,还有晚上准时参加宫宴就行,其他的不需要多做什么。
营业完的安宁立刻就溜,拒绝加班。
孙慕荷怨毒地瞪着她的背影,直到被自己祖母警告地扯了一把,才不甘地低头,心里却更坚定了一定要嫁给容渊的心。
就算他是宦官又如何,没有儿女又如何,只要能嫁给他,她就能成为大楚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
到时候,安宁那个小贱人算个什么东西?
一旁的关氏母女对视一眼,心里的算盘打得各种噼里啪啦响,在所有人都自觉远离孙慕荷的时候,她们反而热情地凑了上去。
见此,众人皆是无语。
不管在礼国公府里,关氏母女跟安贵妃有什么龃龉,到了外面她们就得是一家人。
哪有做母亲和妹妹的竟是去亲近才被安贵妃教训过的人?
她们这不是妥妥在打安贵妃的脸吗?
也不怕全京城都看礼国公府的笑话?
宫人很快就把这事禀报给汪公公。
汪公公浮尘一甩,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蠢货!”
安宁掀开轿帘,“公公,怎么了吗?”
面对安宁,汪公公瞬间就换一副恭敬真诚的笑脸,弯着腰回道:“奴才刚听到了一个笑话呢。”
“什么笑话?”
“有几只没眼色的苍蝇,明知牡丹尊贵,非要凑上来冒犯,这不是找死吗?”
安宁眨眨眼,抿唇笑道:“公公既然说了是苍蝇,那哪有人与苍蝇置气的?”
汪公公也笑了,“娘娘说的极是。”
只是苍蝇烦人,总得除掉才好。
安宁并没多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而且她坚信,只要有大反派在,谁都翻不了什么风浪的。
她一个咸鱼贵妃也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苟着就行了。
……
入夜,安宁被宫人拥簇着到了麟德殿参加宫宴。
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都到了。
只有容渊和赵天玄还没到。
安宁一来,所有人都起来行礼。
她的席位被安排在高台上龙椅的右侧,左侧是容渊的位置,其规格竟是一点都不逊色于皇帝,金丝楠木椅雕刻着龙纹龙首,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楚有两个皇帝呢。
但这话也没错。
然而,如此僭越的座位,文武百官却全都视而不见,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养心殿都成了容渊的寝宫,御书房也成了他的办公场所,龙椅龙袍他是说穿就穿。
所以,只要容渊还掌权,就没有人敢拿僭越的事情来说他。
所以啊,权势可真是好东西。
安宁心里的小人像模像样地叹息一声,扶着汪公公的手走到高台上,正打算坐下,狗男主皇帝就来了。
安宁眼皮一跳,好险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她垂眸,俯身随着众人行礼。
赵天玄目光触及安宁的身影,还愣了一下。
先前在城门口,他被容渊那阉狗刺激坏了,最近所有精力都放在跟心腹谋划怎么扳倒逆贼上,都没进过后宫一次的。
此时,赵天玄才想起,自己先前心心念念的贵妃这朵娇花还没采到手呢。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吸引人的。
尤其是赵天玄看着安宁一袭红裙明艳照人、倾国倾城,那如水的眸子一抬,娇媚无双,似能勾魂,顿时狗皇帝就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搂着美人儿回宫翻云覆雨当新郎。
赵天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神油腻得安宁浑身不适,只想一脚将他踹回老家去。
妈哒,她是做了什么孽,要让她被这狗屎男主这么恶心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青楼嫖客……呸,狗皇帝是青楼嫖客,她成什么了?
这猥琐货色,把她的脑袋都油短路了。
“爱妃不用多礼,快请起。”
说着,赵天玄就要毛手毛脚地去抱安宁,吓得她小脸直接雪白了。
她的刀呢?
“皇帝。”
沉冷的声音传来,赵天玄双手瞬间僵住。
一袭黑色长袍的容渊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目光冷寒如坚冰,一扫就令人毛骨悚然,恐惧到骨子里。
“参见九千岁!”
众人跪地行礼,姿势无比标准恭敬,不知道的,还以为容渊才是皇帝呢。
也是,这位大宦官一来,赵天玄哪儿还有什么帝王气场?如被老虎压制的野狼,只能夹着尾巴瑟缩起来。
然而,赵天玄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害怕容渊的?
他僵着笑脸,努力挺直腰板,“帝、帝师来了。”
“朕恭祝帝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容渊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坐到他的位置上,与安宁相对面。
小贵妃早就趁着赵天玄跟容渊扯皮的时候,偷偷回自己座位去了。
不过谁也没关注到她,都心惊胆战着减弱存在感,怕被那位阴晴不定的九千岁给注意到,小命不保。
容渊冷白如玉的手指捏起酒杯,“皇帝如果能谨记本座教导的礼义廉耻,本座才能真正的福如东海。”
这就是在讽刺赵天玄刚刚见着美色就走不动道的昏君模样了。
赵天玄脸色隐隐泛着青色,安宁是他的妃嫔,是他的女人,他对她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怎么他就昏君了?
这个阉狗故意找茬的吧?
他咬牙,“朕只是好些日子没见着贵妃,自觉冷落了她,才想关心一二的。”
容渊眸中的冷色更沉,“咚”地一下放下酒杯,“近日来皇帝连奏折都不批阅了,怎么不关心关心天下的百姓?这就是本座教你的为君之道?”
眼见容渊要给他扣定昏君的帽子,赵天玄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国事不是有帝师在吗?”
是他不想批阅奏折吗?
是他不想掌权吗?
分明就是这阉狗独揽大权、乾纲独断,让他这个皇帝两手空空憋屈得厉害。
容渊扯了一下薄唇,“天下是陛下的,还是本座的?”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容渊说得毫无顾忌,偏偏还没人敢指摘他。
赵天玄很想大吼一声“给朕处死这个逆贼”,然而……
他从十岁就被先帝交给容渊教导,对这个可怕老师的恐惧是刻进灵魂里的。
纵然赵天玄再恨容渊,可一对上他就气短,就没胆子跟他正面刚。
容渊墨眸微眯,修长指尖敲了敲桌子,“陛下还不坐下吗?杵在那,是想给本座和百官表演猴戏?”
赵天玄:“……”
大臣们:“……”
缩着脑袋安静如鸡,恨不得自己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