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伍子胥只觉得眼中的湿意去而复返。
可能真的老了,才这般多愁善感。
这是他的儿子,可更像他惺惺相惜的知音!
他的顾虑,他的理想,封儿都知。
“封儿,在吴国再也不需要为父时,为父就抽身而去。”
伍子胥的声音中染上了夜风的萧瑟与寂寥。
抽身而去四个字,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伍子胥懂!
荪歌也懂!
身在局中,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夜风愈凉,父子二人温了壶酒,促膝长谈。
有些事情,没有宣之于口,就只能隐于长风,消于无形。
于是,二人华丽丽的酒酣熟睡,误了议事的时辰。
府上的仆从表示,叫了,但完全叫不醒。
嘤嘤两声,直接翻身睡的更香。
荪歌:……
果然,喝酒误事。
好不容易醒来的伍子胥和荪歌,简单的洗漱换衣,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吴王宫。
吴王夫差脸上荡漾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海略带些猥琐,丝毫没有误了正事的恼怒,反倒是一派看好戏的戏谑。
荪歌看着守在殿门口,一身仆从打扮的越王勾践,皱了皱眉。
这越王勾践是喜欢做奴仆吗?
昨日,吴王夫差分明都直言要以君王之礼待之,可勾践为何要上赶着低三下四卑躬屈膝。
“伍相国。”
“伍侍卫。”
一见匆匆而来的伍子胥和荪歌,越王勾践就点头哈腰笑容满面的行礼。
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伍子胥都怔在了原地,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宿醉后,老眼昏花了。
而荪歌则是轻飘飘的躲过了勾践递过来的手。
吴王夫差就任由勾践这般胡闹?
还有,殿门口做侍卫,是她的职责。
难不成越王勾践还要抢她的饭碗?
荪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吴王夫差,你难道忘了历代先王成就霸业的大愿吗?”
美滋滋的吴王夫差,下意识正色道“寡人不敢忘。”
不对,什么叫历代先王成就霸业的大愿?
哪有历代?
先王阖闾前,吴国在各诸侯国间名不见经传,哪敢想称霸诸侯。
伍封还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最重要的是,这词说改就改,不先通知他一声吗?
越王勾践弓着的身躯,顿时一僵。
这就是吴国独特的君臣文化吗?
范蠡和文种都说过,要取长补短,善于学习。
嗯,入吴后的第一个大收获。
伍子胥入大殿,与吴王夫差和伯嚭等人商议政事,只余荪歌和越王勾践在殿外大眼瞪小眼。
“据说伍侍卫尚未娶亲?”越王勾践甚是自来熟的拉家常。
荪歌拱拱手,规规矩矩又冷淡疏离“回越王,我无心此事。”
对越王勾践这个历史上的胜利者,很多人都是知他卧薪尝胆逆境翻盘成就霸主地位,是个极其励志又正能量的偶像式人物。
但,其人品,实在无法苟同。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兔死狗烹,不仁不义,又自私残暴。
是个合格的政客,同时也处处彰显了人性的卑劣。
夫差算不得明君,勾践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卧薪尝胆的精神,值得借鉴。
可绝不能因卧薪尝胆一词就一言蔽之涵盖勾践的一生。
对于荪歌的疏离,越王勾践恍若未觉,依旧笑意盈盈自顾自道“伍侍卫观吾之王后如何?”
荪歌的眸子,锐利如刀“越王慎言。”
越王勾践是巴不得想把自己的妻子献出吗?
吴王勾践没有收下雅鱼做妾,如今就打算出卖妻子讨好她吗?
“伍侍卫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可为伍侍卫做媒,王后有族妹,清丽秀雅容色极美,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性情也是一等一的贤惠温婉,绝不会辱没了伍侍卫。”
“当然,不求为妻,能为妾侍奉在伍侍卫身侧,就已经是她莫大的福分了。”
越王勾践依旧眉眼带笑,谦逊卑微。
就仿佛,他不是一国之君,荪歌不是出身显赫的普通侍卫,而是他需要讨好的上峰。
一言一行,都看不出一丝勉强。
“越王,我并无此意。”荪歌再一次冷淡的强调。
怎么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在致力于给她说亲事了。
难不成是她孤家寡人碍事了?
“伍侍卫,不妨一见。”
荪歌眼眸里闪过一丝烦躁,猛的抬高声音“王上,越王勾践在利诱臣为他所用。”
“臣不愿屈从,还盼王上能替臣做主。”
勾践:!?(_;?
他只是见伍封昨日看向雅鱼的眼神有怜悯痛惜,这才想投其所好。
雅鱼的那个族妹,很雅鱼有七成相像。
这天底下,还有男人能对美色无动于衷?
正在殿内商议正事的夫差,眸光森冷,面若寒霜。
他留勾践一命,勾践不思感恩也就算了,竟还想撬他的墙角?
不可能!
伍封,生是吴国的人,死是吴国的鬼。
他还想着经年之后,伍封能接替伍子胥的相国之位,与他成就一段名留青史君臣相携的佳话呢。
“勾践!”
吴王夫差声音冷冽,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是他第一次对勾践萌生了杀意。
勾践心中一凛,密密麻麻的冷汗布满额头。
“吴王,我绝无此意啊。”
荪歌唇角微勾,大步跨进殿内“不,他有。”
“王上,臣觉得越王图谋甚大。”
“您且听臣细细道来。”
伯嚭暗叹一声,越王勾践要遭殃了。
勾践初来乍到,没有领教过伍封的厉害。
他精挑细选还教了话术的儿子,在伍封手下没撑过一个月,就哭着喊着绝不再入宫做侍卫。
对伍封,最开始,他不屑。
后来,忌惮。
再到那毫不犹豫的往王上剑上撞后的高山仰止。
为了讨陛下欢心,伍封都不要命了,他还怎么比得过。
“讲。”吴王夫差目如鹰隼,摩挲着手中的杯盏,似是一言不合就打算砸过去。
伍封曾用性命证明对他的忠心。
若不忠,那就说明命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的东西,也就没有丝毫存在的必要。
“王上,臣觉得越王勾践在下一盘大棋。”
“昨日,他便口口声声的要将越王后雅鱼送给王上做妾,一旦王上应允,必为诸国不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