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颐终于清醒了一点。
她对着气急败坏的女人说:“我不想留在谢家。”
“不要在任性了好吗?这个是你的家,你不想留在这里,你想留在哪里?”
那是家吗?
洛颐特别想要这么去问此时已经气坏了的女人。
洛锦锦性格一向是很软的,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主要原因还是洛颐从小就乖巧懂事没有惹她任何的不开心,只有洛锦锦想要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操控。
这是洛颐第一次不听话,她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洛颐对她为命是从,就已经养成了她的恶性,只要洛颐不听她的话,情绪就会高涨。
跟洛颐比起来,洛锦锦更像是一个孩子。
已经被洛颐宠坏的孩子。
·
洛颐回到谢家。
洛锦锦就仿佛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
“快点上楼,野之昨天闹得很厉害。”
洛颐看着眼前这个着急又急忙的女人,突然就问了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孩子?”
洛锦锦愣住了,满眼都是失望,“洛洛,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她好像正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指责得洛颐伤的是她的心。
洛颐看着她,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瞳光是散的,落点像是在更缥缈更捉不住的地方。
这让洛锦锦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可是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洛颐转身就走了。
她忍不住嘀咕,遮掩住心里的不安。
“真是的,越长大越奇怪了。”
洛颐来到了谢野之房间门口。
这是她第一次进谢野之的房间。
当打开门的时候,洛颐以为这里是被小偷袭击了。
卧室里被砸得一片狼藉,佣人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的花瓶碎片,看见洛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地上全是玻璃碎片,还要游戏手柄,乐高,积木,零零碎碎,活像个垃圾场。
一进去,她就看见躺在床上的谢野之。
也许是已经闹了一天了,终于没劲了,长手长脚的躺在床上,那一张桀骜英俊的脸还带着散不去的阴翳。
洛颐走了过去,刚用手拨开他额前的一缕黑发,立马就将他惊醒了过来,倏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拽住了洛颐,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像个不安地小兽用脸埋进洛颐脖颈乱蹭。
结实强壮的手臂就像是铁链一样,他的声音很沙哑,怨恨又像是在撒娇,“我不是说过我不允许你走吗?”
“你不听话。”
洛印手掌按在他鼓起的胸肌上,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她能清楚的明白对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而是成年人。
结实的身材,身上肌肉紧绷而显现出流利的线条,无一不在体现着他身为男性的力量,他轻而易举的抓住洛颐挣扎的身体,将自己的双手扣住按在脑袋两侧,他俯身起压上来,鼻音里哼出很轻的一声笑。
“这次你回来了,就别想走了。”
洛颐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彻底的断裂开了,她感觉到什么要开始失控了。
他满心欢喜地凝视着身底下被禁锢住的洛颐,眼神色狂热。
·
后面几天,洛颐的确是没有走,也没有提出想要走。
洛锦锦是最高兴的一个,仿佛没有看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依旧只对那三兄弟嘘寒问暖。
谢野之越来越过分,好像这时间没有束缚他的紧箍咒。
从小到大都被宠爱着的疯狗把别人对他的好都认为成理所当然。
门开着一个缝,谢野之就急不可耐。
他滚烫炽热的呼吸就像是一团火焰,好像恨不得把他们两个人都燃烧起来。
洛颐一动不动,哪怕没有给任何回应都足以令人疯狂。
天花板上的灯光刺眼至极,洛颐微微的转动着眼珠,看到了门缝中一小片衣角。
门卫有人。
洛颐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的往上移。
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睛。
她对这个人是如此的熟悉,哪怕通过这一小片的阴影都能察觉到是谁。
洛颐没有动,甚至是没有挣扎。
那双眼睛就朝着门外的人轻轻的弯了起来,很浅很淡的笑意攀上了眉睫。
那是一种让人看不清,看不明白的笑容。
两个人从来都没有都没有对视过这么久,然后洛颐先错开眼神,再不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转移了视线。
仿佛预兆着什么即将要流逝的事物。
漆黑翦密的睫毛颤一下,又颤一下,终于不堪重负似的缓缓坠下去。
洛颐再不看他。
·
谢荀霖没能睡着,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同样烦躁得很。
他把这份烦躁彻底归咎于洛颐——因为就是洛颐,才把谢家搞得这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这责任他没有办法不带到洛颐的头上。
在做那种事情,洛颐没有一点反抗的表情或者是举动,既然不是被迫的,那就是自愿的。
·
太阳晒在身上暖乎乎的,她仿佛躺进了大海的怀抱,浑身的腐朽注入了一丝丝的暖意。
高大的阴影蓦然袭来,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和阳光。
洛颐微微的皱起了眉间,苍白美丽的脸庞处在阴影中依旧是惊心动魄的亮眼。
她徐徐的睁开了眼睛。
站在眼前的男人高大又俊美,冰冷的眉眼像是永远都温暖不了的寒冰。
洛颐微微歪了歪脑袋,眼神干净迷茫的就像是刚出生的稚子。
“洛颐,”谢荀霖的语气冰冷,“我为什么来找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洛颐还有些懵懂,像是刚睡醒,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辨认了许久男人这句话的意思,才乖乖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的语速很慢,几乎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在学说话,嗓音比平时更沙,语调带有某种特殊的轻缓。
洛颐是真的不知道。
只知道此刻男人的表情阴晴不定,像是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谢荀霖神色冷下来:“你看到我了。”
这几个字捅破了那张薄薄的纸,把里面丑恶的事物全都暴露了出来。
洛颐这次没有再回答他,而是垂下眼睫,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开口:“我不知道。”
洛颐轻声说:“为什么要问我。”
为什么不去问别人。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洛颐现在说话的样子很奇怪,人也很奇怪,也许是整个人都拢在了阴影里面的原因,她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瘦弱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穿着宽松的衣服让她的肩膀看起来更加的单薄。
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就像是月光下的白玉兰,一折就断。
看到洛颐这个样子,谢荀霖原本已经腾到胸口的怒火,莫名就忽然失了着力的地方,茫然散进瓢泼的雨里。
“你回去吧。”谢荀霖沉声开口,“回到国外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在他印象里的洛颐从小到大都显得格外的阴郁,在小的时候他可能会怜惜,可是随着长大对方的纠缠,只让谢荀霖觉得不耐和烦躁。
而且他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在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谢荀霖有着强烈的掌控欲和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他并不允许自己走向一条不归路。
看着眼前的这个苍白安静,乖巧的有些过分的洛颐……不明来由地,谢荀霖忽然冒出些格外离奇诡异的烦躁。
他把这些都归咎于自己,并不想看见这个人。
只有把眼前的人赶得远远的,才会恢复正常。
一切人都会恢复正常,朝着安排好的轨道行驶。
他说完,并不愿意多待。
在余光里,谢荀霖似乎看见洛颐轻轻偏了下头,不经意间的露出了锁骨上面的可怖红痕,美丽漂亮的眉睫无知觉地一弯。
·
直到去了公司,看着摆在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文件,黑墨在白纸上晕染了一个黑圆,谢荀霖才突然意识到,当洛颐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的光亮,就像现在这张白纸上的墨水一样,被黑夜笼罩着。
没有之前的爱意,没有留恋。
哪怕他提出了让对方离开,去国外,洛颐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整个人简直就安静乖巧的不正常。
谢荀霖烦躁地抓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
这咖啡已经冷了,喝在嘴里又苦又涩。
洛颐这种反应和这种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好像完全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洛颐之前也是这样的。
但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洛颐是鲜活的,让人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像现在这样。
谢荀霖越想越烦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锁紧眉头,死死捏着那个咖啡杯。
不知为什么,再去回想刚才所见的洛颐的那双眼睛,谢荀霖在难以自控的烦躁之余,却又隐约生出掸不净挥不散的惶惶不安。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他从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有着强大的基因,别人梦寐已久的背景,他是一出生就是在罗马上的人。
他不畏恐惧,不畏困难。
因为这些在他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
所以,这次可能是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吧。
·
篮球赛是在市里的篮球馆举行的,是两个学校的比较。
洛颐来的时候还挺早的,观众席上也没有多少人,但是两边球员们都到齐了。
她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谢野之从来都不会管她想不想。
“哥哥好!”
“哥哥好!”
几个少年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哪怕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谢野之你一点都不避嫌,抓紧了洛颐柔弱无骨的手,心里因为对方来了开心激动不已,偏偏他还装作一副冷淡不在意的样子:“来这么晚,我不是和你说过早点来吗?”
一直被谢野之挡在身后的洛颐根本就不理他,而是很有礼貌的站了出来,和人高马大的少年们打着招呼。
细腻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样的皮肤,她穿的很简单,可是哪怕是这样也遮不住那过于鲜艳夺目的美貌。
几人看着洛颐微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怎么不知道谢野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漂亮的哥哥?
谢荀霖见状抬起下巴,一把拉着洛,扯到他的身后,冷冷的开口,“看什么看?”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开始回味刚才洛颐和他们打招呼的样子,真的是……太犯规了。
相反的是谢野之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他转头低眸去看他身后的洛颐。
“和他们说话就愿意怎么?我跟你说话就爱答不理?”
谢野之看起来咄咄逼人,眼眸晦暗,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谢野之的声音并没有压低,球员们也都听到了,心中莫名,觉得谢野之这种语气不像是弟弟对哥哥,更像是占有欲很强的男朋友。
不然那个‘弟弟’会管的那么宽?
虽然他们觉得很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人敢说话,毕竟谢野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也没有人喜欢吃拳头。
洛颐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这让谢野之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其实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一直都很奇怪,在洛颐面前,谢野之就像一个脾气特别臭的大小孩。
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发脾气,可偏偏洛颐从来都不哄他,于是他只能更加的欺负对方。
反正洛颐这个木头根本就不怕疼。
等时间到了,观众席上的位置也差不多都坐满了。
洛颐坐在了球员休息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拥挤,而且视线还是最好的。
在快要上场的时候,谢野之对着洛颐说,“睁大你的眼睛看着,看我怎么把他们打趴下。”
薄唇弯起来的弧度,耀眼又神采飞扬。
英俊的眉眼在太阳底下就像是一头成年威风的雄狮,四肢修长又结实,个头比他们都还要高。
笑起来比天上的太阳都还要刺眼。
苍白的‘青年’并没有给他回应,反而还垂下了睫毛,肉粉色的唇是她这张脸上最鲜亮的色彩,隐晦勾得人升起几分阴暗的心思。
让人只想将人……占为己有。
旁边的球员的视线都很隐秘的用余光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