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也不明白当时爹娘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做生意,安稳的呆在西安府不更容易发财吗?快刀镇这个鬼地方,确实是太偏远,骑上最快的马到附近的官府也得三天三夜,哪会有什么高端消费人群。
果不然吧,没几年,我们家的客栈就转卖给了现在的刘家。又没几年,二老也先后驾鹤西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又很快,我和狐朋狗友们败光了家产,穷的只剩下几间瓦房。
虽然潦倒如此,但我“林少”的威名不能受损。想当年,我林少可是东街上最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出手慷慨,风流倜傥,不知有多少少女的春梦里我都是男主角吧。只有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我一直没办法成为镇上实力派,直到现在也让我抬不起头来的事情——我至今没有练成快刀。
我来到快刀镇后,被快刀镇的历史所吸引,有段时间痴迷于学习快刀,爹妈就给我请了三位师父。第一任嫌弃我家的饭菜难吃,教学态度很糊弄,我都怀疑是反着教的,不正规的拿刀的姿势到现在都没有矫正过来,导致我一开始就学坏了手艺。第二任是猴子变的,到处找高高的白杨树,带我爬树掏鸟蛋。时间一久,我就落下了一毛病:看见棍状物就想爬。第三任最是水货,擅长玄幻教学,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引导我冥想和高手在各种场景中过招。可惜那时候我正直思春期,每天想的都是西街的柳月儿白花花的脖颈。
4
柳月儿是我心头永远的痛。
我十八岁那年就钟情于她。我爹和他爹是诗文好友,经常把老婆孩子们晾在一边,两个人闭门研究诗文。但也从来没见他们出产过什么惊人的作品。只有在我爹的葬礼上,他爹作为主持人朗诵了一首简短的安魂文,让我为之动容,内容如下:
“这次走的不算急,男女老少等开席。
呜呼哀哉,哀哉呜呼。
各位乡亲父老,大家——吃好喝好。”
葬礼的饭席上我才知道,这原来是柳月儿写的。我不由得为她出众的才华所倾倒。
所以我当初就央求我娘能趁着我爹葬礼的大好日子,能帮我和柳月儿把亲定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娘就晕倒了。从那以后就卧病不起。
看来我娘对我爹真是用情至深啊。
即便是在一方面学着打理客栈,一方面还要照顾我娘的紧张时间里,我依然会抽出时间来砸柳月儿家门,学猫叫春,往他们家院子里丢牛粪等,希望借此来引起她的关注。
有次大清早砸门,她怒气冲冲的出来,看见是我,气就消了一半,涨的满脸通红,和我说了句话。那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很简短。
她说:
“滚。”
那娇羞的模样和酥软的声音,当然还有她雪白的脖颈,让我心神摇曳。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滚字,但让我读到了柳月儿对我的好感,只是奈于自己是女儿家,不能那么直白。要不她为什么自己亲自来开门?要不她为什么看到我后满脸通红?要不为什么说的那个滚字那么的温柔多情?
嗯,肯定是对我也颇有好感才会如此。
确定了这一点,我觉得豪气万丈,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今天就要和娘说来提亲。
那天回到家,院子里拥了好多人。租我们家一楼住的王大婶,看见我就开哭。
“林少爷,你娘快不行啦。”
什么?我娘快不行了?我一阵眩晕——那我和柳月儿的亲事怎么办?
我扑倒在娘的床头。陈大掌柜一边哭,一边把娘扶坐起来。
“正儿,娘怕是不行了。”
“娘——”我的眼里翻涌出来,翻涌出来竟也有无数个娘亲陪伴我读书练刀的场景。
“娘知道你也不中什么用,所以就把客栈转卖给刘家,得的钱存到了武通钱庄,等你冠岁了就可以领出来用了。平时呐,陈掌柜会给你发生活所需费用。”
知子莫过母,我娘对我从来都是这么没信心。
“还有,最后一件事。”娘从怀里颤抖抖的拿出一块环形的玉佩,半个掌心那么大,通透碧绿。
“记住,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我接过玉佩,心想这一定是什么传家之宝,我一定要守护它到最后。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守护它到了最后——直到我在北街赌坊输掉了最后一块大洋,我才拿去当铺把它换成钱的。
“娘,孩儿不想你走啊,孩儿不想没有你啊,孩儿还想让你帮我去提亲啊。”
娘没有反应。
“少东家,你娘已经走啦。”陈掌柜老泪纵横。
接着一屋子的人抹泪的抹泪,嚎啕的嚎啕。可见我娘生钱对大家确实非常的好,少了一个这样慷慨的老板娘,他们的生计肯定要比以前差一截,你说不该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