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翁婿交心
一面绣了“金”字的黄色大旗,战场上飘扬着。
旗下,汗王头戴金盔,身穿黄袍,亲率大兵,向宁远城冲击着。
轰然一声炮响。
旗杆“咔喳”一下被砸断了。
汗王从马上掉了下来。
众将士慌忙向前,连连呼喊:“大汗,大汗……”
黄色的旗子慢慢地飘荡着,坠了满是烟尘的战场上。
逃跑的路上。
为数不多的将士护着汗王的辇车,慌忙而逃。
辇车上,汗王缠了绷带躺被褥上,眼睛里流露一副不肯服输的神气。
宁远城。
锣鼓声,军民一齐扭起了大秧歌。
城市的街道上,出现一片欢乐的庆祝胜利的场面。
画外音:宁远大捷,消息传遍了全国。北京的天启皇帝大感欣慰,自称“朕心嘉悦”,特升任袁崇焕为辽东巡抚、右佥都御史,并奖赏白银一千两;又币金十万两,犒赏宁远城将士;对满桂等作战有功人员,也都给予了提升和重赏。
沈阳崇政殿。
汗王躺病榻上,神态不宁。
大妃端了一碗汤走来,劝他喝下。
汗王喝了一口,便摆了摆手。
这时,外面有人秉报:“大贝勒率众人求见!”
“不见不见。”汗王烦恼地挥了挥手。
“大汗,”大妃劝他说:“儿臣们是惦记你的身体,来看望你的。你就见他们一面!”
汗王无奈地点头应允了。
“儿臣参见父王,给父王请安!”代善带领莽古尔泰、阿敏和李永芳跪倒榻前。
“罢了罢了。”汗王像是不愿意看见他们,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父王,一仗失利,不必忧愁。待儿臣重整兵马,为父报仇。”代善说道。
“你为我报仇?”汗王睁开了眼睛,“怎么个报法?说说……”
“这……”代善似乎没有想好。
“大汗,宁远不过是一座孤城了。”此时,李永芳殷勤地献策道:“只要我们派兵将其团团围住,不出半月,此城必下!”
“哼,李永芳……”汗王看到他,气便不打一处来,“都是你,给我出了那个馊主意,致我兵败,毁了我一生的英名。你们这些汉人,没一个好东西!”
“是是是……”李永芳看到汗王动怒,吓得低下了头。
“还有你!”汗王指着代善说,“你不析军情,狂妄轻敌,一个劲儿地鼓动我攻啊攻啊。现怎么样?还不是败人家手里?”
“父王息怒。”代善辩解说,“袁蛮子偶尔取胜,不过是仗了城坚炮利,并未与我正面交锋。所以,本次西征,还不能言败……”
“胡说!”汗王看到代善不服气的样子,懊恨地批评他说:“就算宁远之战你不服输,那锦州之败算是怎么回事儿?你……你居心叵测地让我西征,是什么目的?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嘴硬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大汗,你正病着,怎么又生气了?”大妃急忙上前劝解。接着,她又转过身来对代善说:“大贝勒,大汗身体不好。你就别折腾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代善立刻闭嘴不语了。
“范程何处?”汗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他……”看到代善被训斥,阿敏接下来回答:“说是患了疟疾,不能出屋子。”
“哼,大冷天患疟疾。这话谁信啊!”汗王冷笑了一声,躺了下去,“这些个汉人,就知道见风使舵,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了。”
大妃看到这儿,冲代善使了个眼色。
“儿臣告退。”代善喊了一声,起身与大家退了出去。
门厅。
代善小声问大妃:“皇太极来过了吗?”
大妃摇了摇头。
“记住,要设法阻止他和父王见面。”
大妃默默地点了点头。
皇太极匆忙地走向了崇政殿。
到了门厅,皇太极对守卫的亲兵说:“我要见父王。”
亲兵客气地说:“四贝勒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亲兵进去不大一会儿,大妃从门厅里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看到皇太极,她打个招呼说:“四贝勒。”
“参见大妃。”皇太极恭敬地作了个揖,说道:“儿臣想看望父王。”
“这……你父王一夜未眠。此刻刚刚睡下,你能不能……”大妃撒谎说。
“若是这样,儿臣不打扰了。”皇太极低下头说道:“如果父王醒了,烦请通报。儿臣惦记父王病情,随时都可前来探望。”
“四贝勒,我会代你转告的。请回!”
“谢大妃。”皇太极说完,失望地转了回去。
病榻前。
汗王问大妃:“那个皇太极,来过了吗?”
“还未曾来过。”大妃不自然地抖了抖嘴唇,冷冷地说道。
“怎么,我病成这样。他连请安也……”
“大汗别生气。我派人去请他。”大妃眨眨眼睛,像是想出了什么对策。
“罢了。他无此孝心,请又何用?”汗王说完,生气地将手的碗扔了榻上。
“父王!”就此时,外面一声喊,多尔衮跑了进来。
“你这孩子,也不通报一声,就擅自跑进来。”大妃假装责备地说道:“你不知道你的父王有病吗?”
“儿子不知,请父王恕罪。”多尔衮一下子跪倒地。
“呵呵……起来起来。”看到多尔衮,汗王高兴地露出笑容。“看来,还是这些小儿子惦念着我呀!”
多尔衮听到这儿,机灵地趴起来,接着便讨好地坐了汗王的榻前,说道:“父王,儿子陪你去花园里走走。你出去散散心,病就会好了。”
“散心?呵呵……”汗王苦笑了一声,“现没有那个心情啊!”
“父王,那你就静养些时日,自然会好的。”多尔衮劝道。
“好啊好啊,难为你惦念父王。”汗王说道这里,深情地看着多尔衮说:“可惜啊,这次西征,父王未能为你积攒下军功……”
“父王!”多尔衮听到这儿急忙跪倒地,“儿子只愿父王身体康健,江山永固。军功之事,儿子无所求。”
“哈……”汗王听到这儿,心情高兴了,“多尔衮,话是这样说。可是,父王得为你的将来着想啊!”
“大汗,他一个小孩子家,什么功不功的?”大妃趁机上前献着殷勤,说道:“我们母子只愿你平安无事才好。你的身体健康,我们才有依仗啊!”
“唉!”汗王听到这儿,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我这些儿孙、部下呀,不知道怎么了?现好象都开始为自己的事儿着想,为自己打算了。我呀,除了你们母子,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父王不必烦恼。儿子推荐一人。他……或者能够为父王你解除忧愁。”多尔衮立刻建议说。
“你推荐一人,是谁?”
“父王,你可还记得?你封过一位‘御前驸马’?”
“啊,你说他呀!当然记得。”汗王想了想,接下来又不好意思地说:“人家几次劝我不要西征。我不预采纳,才导致今日之败。我……无颜召见人家呀!”
“父王,儿子为你出一计策。”
“你有计策?讲一讲。”
“父王。”多尔衮说道:“清明节就要到了。今年,你应该以孝悌的名义,亲自去永陵祭祀先祖。只要你一到永陵,‘御前驸马’必来接驾。那时,你与他畅谈一番,不就顺理成章了嘛!”
“嗯,好主意。”汗王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过去对大妃说:“你看,我们的儿子是何等的机敏啊!”
“这…… 全靠大汗调教。”大妃不失时机地奉承起汗王来。
赫图阿拉老城,地藏寺。
佛前,红烛高照,香烟燎烧。
驸马与莺儿合手诚拜,双双跪于地上。
“大汗为了大金事业,不得不秣兵厉马,驰骋战场。若有被误杀亡灵,请我佛早日超。本驸马感谢不。另请我佛慈爱为怀,早日令大汗恢复健康。我愿大汗长寿无疆,永执汗位……”驸马小声地许着愿。
“驸马,你远老城,尚能惦记大汗龙体。令贫僧感动啊!”旁边的主持触景生情,表着自己的感想。
驸马听到这儿,点了点头,然后冲莺儿使了个眼色。
“主持。驸马为地藏寺捐款一千两。”莺儿说着,展开了手的银子。
“夫人,这……使不得,使不得啊!”主持急忙阻拦。
莺儿不顾他阻拦,慷慨地将银子置于施舍箱内。
主持见此情景,立刻跪下了。
顿时,钟鼓齐鸣,音乐响起。佛堂内充满了一片祥合的气氛。
寺外。
金瓶寺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对金瓶说道:“施主不必着急,驸马立刻就出来了。”
这时,主持陪同驸马走出了寺门。
“驸马。”金瓶急忙迎上去说道:“沈阳来报。四贝勒要来为佟妃扫墓,要你接待呢!”
“哦。”驸马立刻点了点头,接着对莺儿说道:“可能四贝勒又有麻烦了。”
古道上,一队人马护了一顶轿子急匆匆地走着。
正值初春的天气,路边的苗儿刚刚泛青,路边的古榆上冒出了芽。
轿帘儿突然被里面的人揭开,露出了博尔济吉特氏那张神色焦急的脸。
“喂,到哪儿啦?”她向轿旁的一名护兵问道。
“回福晋话,已经过了木奇。”护兵忙下马答话。
“再快些!”她着急地说。
“是!”护兵跨上马,大喊一声:“快!”
轿夫们的脚步开始了小跑。
一尊牌坊,巍峨地矗立赫图阿拉老城前面的大路上。
驸马领了欢迎的人马,站牌坊下迎接博尔济吉特氏。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一匹马儿飞奔到牌坊前。
“参见‘御前驸马’!”马上的士兵翻滚下马。他正是皇太极跟前的格洛牛录。
“福晋到哪儿了?”驸马忙问。
“回驸马,福晋立刻就到了。”
说话间,不远处的山角转过来一队人马。
“看,来了!”格洛牛录用手指着那队人马,告诉驸马。
“好!”他看了看身边的莺儿,说:“我们去迎一迎。”
莺儿随即与驸马一齐上马,往前迎去。金瓶紧紧跟他们的马匹后面。
轿帘内,博尔济吉特氏远远看见驸马三人迎来。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驸马”,脸上显出非常激动。
驸马三人走近了轿前,他和莺儿、金瓶三人马上往轿里作了一揖,喊了一声:“恭迎四贝勒福晋。”
护兵立刻往轿内秉报:“福晋,驸马前来迎接。”
轿子停了下来。
博尔济吉特氏的嘴唇抖动了一下,象是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小声对护兵说了一声:“牌坊处相迎。”
“驸马,福晋有令,牌坊处相迎。”
“是!”驸马朝轿内的博尔济吉特氏看了一眼,然后跟着队伍一齐行进了。
牌坊处,博尔济吉特氏的轿子落了地上。
鼓乐声响了起来。
驸马率众人跪地上,齐声喊道:“迎接四贝勒福晋!”
博尔济吉特氏侍女搀扶下走出了轿子,对跪地上的人喊了一声:“起来!”
“谢福晋!”人们一下子站了起来。
“八嫂!”驸马和莺儿恭敬地走到了博尔济吉特氏面前。
“驸马!” 博尔济吉特氏看见驸马,失态地伸出了手去。
驸马一下子吓得呆住了。
“八嫂!”机灵的莺儿急忙上前接住博尔济吉特氏的手,抢着说:“我们想念你啊!”
博尔济吉特氏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弟妹,我也想念你们呀!”
夜里,驸马园里红笼高挂,灯火通明。
博尔济吉特氏坐富丽堂皇地寝室里,正与驸马长谈。
“八嫂,你这次来,只是为了祭奠亡妃佟春秀?”驸马问。
博尔济吉特氏叹了一口气,说:“驸马,你知道大汗的情况吗?”
“听说了。”驸马无奈地说:“宁远之败,早我意料之。可不知大汗怎么了,非要西征不可,拦也拦不住。唉……现说什么也晚了!”
“听说他现一天到晚茶不思,饭不进的。” 博尔济吉特氏愁眉不展地说。
“那……”驸马想了想,说道:“有大妃身边照应,汗王还不至于糟蹋自己的身子。”
“嗯……”博尔济吉特氏看了看驸马,似乎是有话难出口。
“八嫂,你此次来,恐怕不是为大汗的事儿着急?”驸马不客气地一语点透了。
“呵呵,” 博尔济吉特氏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话怎么说呢?咱们的四贝勒,从打大汗有病,就天天去请安。可是,大妃只是拦挡……”
“这是有人暗使坏,想离间四贝勒与大汗之间的父子关系。”驸马立刻判断说。
“这,可能吗?” 博尔济吉特氏假装不理解地问道。
“八嫂啊!”驸马看了她一眼,爽快地说:“这事儿你比我心里还明白,怎么还明知故问呢?”
“哦!” 博尔济吉特氏不好意思了。
“八嫂啊。我可以提醒你……”驸马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现,你家四贝勒确实见不到大汗的面。可是,有的人却天天守大汗面前……”
“这?” 博尔济吉特氏显得有些惊讶了。
“八嫂,你给我说实话。此次前来,是想为四贝勒讨计?”
“哦,驸马,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可如何是好?”
“现的问题,不是能不能见面;而是见面之后如何能解开大汗心的的苦结。”
“苦结?”
“对。”驸马站起来,不容置疑地说道:“即使四贝勒见了大汗的面。如果话不投机,照样要挨大汗的训斥。如果四贝勒能把话说到大汗心里去,方可扭转父子关系的生冷局面。”
“驸马可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知道,目前范程是怎么说的?”驸马问道。
“那个范程,四贝勒几次登门拜访。”博尔济吉特氏愁地说道:“可是,这节骨眼儿上,他躲避三舍,称病不出。听说是得了传染病,谁也不见了。”
“哈……躲避了?”驸马仰天一笑,“这个军师,原是想投靠代善,扶佐多尔衮的。这次西征兵败,可能是梦想落空,准备要脚踩两支船了。”
“是吗?”博尔济吉特氏看了看驸马的神情,急不可耐地问道:“驸马,你看,四贝勒见了父王的面,该说些什么好呢?”
“八嫂,你如何看待大汗这次失利?”
“这……” 博尔济吉特氏一下子难以回答了。
“八嫂。依小弟之见,大汗的吉星只辽东。”驸马用手掐算了几下,“他的军队,往北、往东、往南作战均可取胜。只是,这西南……恐怕非他所能降制之地。”
“是吗?” 博尔济吉特氏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驸马,问道:“你的意思是……”
“要想消除大汗心的苦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嗯……”驸马地上寻思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齿,说:“往西北方向,再打一仗。”
“什么,还打?”博尔济吉特氏不解地问。
“是。”驸马毫无疑问地说道:“大汗的心病,不于这一仗失利,而是担心一生的英名受到损害。只有再打一个大胜仗,才能重提起他的自信心。”
“你是说,只有打一个大胜仗,才能消解窝他心的那股闷气。”博尔济吉特氏觉得驸马说的有理,禁不住点了点头。
“是啊。”驸马接着说:“蒙古喀尔喀巴林部的囊奴克,近日背弃与大金的和约,偷偷与明朝和好。大汗一定怀恨心。”
“你要他去打蒙古?”
“只打囊奴克一部。”驸马强调说:“然后,再顺手牵羊,抢掠西喇木伦河一带的牛羊。只要大汗看到数不胜数的战利品和押来的战俘,胜利的喜悦就会冲淡他心的苦闷。”
“你看大汗他会出战吗?”博尔济吉特氏问。
“不劳大汗出征。”驸马说:“只要四贝勒主动请战,白旗兵马肯定会大获会胜。”
“好。”博尔济吉特氏听了,心情像是舒畅了不少,“我回去就告诉四贝勒。”
“另外,军队凯旋之后,八嫂可让科尔沁奥巴大领率人前来祝贺。喜庆的气氛,大汗或许会康复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又信服地点了点头,说:“谢谢驸马指教。我明日即刻启程,速速催促四贝勒依计而行。”
“八嫂,小弟过去曾经嘱咐了你一句话,你可否记住了?”
“这……”博尔济吉特氏转了转脑袋,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玉儿可否到了沈阳?”
“哦,你是说让玉儿到我身边来。你看……”博尔济吉特氏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这些日子,让大汗的事儿闹得我什么都忘了。我回沈阳后就派人接她去。”
“既然这样,不必着急了。”驸马叮嘱道:“等大汗胜利班师,奥巴大领前来祝贺时,可将她一齐带来。”
“玉儿长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听我的话?” 博尔济吉特氏担心地说:“万一她要是不来哪?”
“就说我请她来。”驸马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博尔济吉特氏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说:“是啊,你的面子,她肯定会给的。”
“报!”两个人刚刚说完了话,亲兵突然闯了进来。
“有什么事儿?说。”
“报告驸马,明天大汗亲自来永陵为先祖扫墓。请驸马接驾。”亲兵说。
“哦?”驸马顿时一惊,“大汗亲自来?”
永陵。
栅栏门全部打开了。
阳光照耀下,四祖并列的四座碑亭显得流光溢彩。
亲兵们守陵官的指挥下,忙不迭地布置祭品。
香火点燃了。
音乐响起了。
皇家祭祖大典开始。
汗王身穿龙袍,率众贝勒大臣走入启运殿,拜倒祖宗牌位前。
“近几年,努尔哈赤忙于战事,无暇拜见列位祖宗,请列祖见谅。”汗王口忏悔着自己,“日后定于每年清明准时备足祭品,率子孙前来祭拜!”
说完,汗王低下头去,深深叩拜。
汗王退下后,大妃率众贝勒福晋走向祖宗牌位前,一位一位地叩拜。
大妃退下后,格格与额驸们上前叩拜。
双双对对的夫妻阵里,“御前驸马”一人的出现引起了人们不同的目光。
汗王、皇太极、博尔济吉特氏、多尔衮看着驸马叩拜的动作,眼睛里露出了期待和赞赏的目光。
代善看着驸马,脸上一副露出鄙夷的神情。
大妃看着驸马,一会儿显露出欣赏的神色,一会儿又透露出冷漠的表情。她不断地观察着周围人们的神情,心情像是非常复杂。
启运山上。
汗王一边走,一边从山头上往下眺望。
陵前风光一览无余。
他的眼睛感慨地遥视着那一片片:“你看,这一片土地,让驸马治理地井井有条,比我的时候好多了啊!”
“是啊!”大妃随着汗王说道:“这个‘御前驸马’,可真是有心机啊。”
“喂,我要召他来,你派人喊他了没有?”汗王突然问大妃。
“去了去了。”大妃慌忙说道:“我再去催促一下。”
大妃回过头去,急忙招呼身后的亲兵:“快去请请‘御前驸马’,大汗都等不及了!”
“是。”亲兵答应了就要走出去。
“参见大妃。”有人一声喊。
大妃一看,原来是“御前驸马”带了莺儿从另一丛树林里转了出来。
“哦!”大妃立刻吃了一惊,“‘御前驸马’呀,你可来了。我正要派人去请哪。大汗想你们想得都快疯了。”
“谢谢大妃。”驸马没有理会大妃的热情,带了莺儿径直往走到汗王面前。
“哦,‘御前驸马’,你来了!”汗王看到他,先打了招呼。
“大汗,龚正陆率夫人莺儿为你请安!”驸马说完,夫妻二人双双跪拜了。
“什么?龚正陆?”汗王听到这儿怔了一下,“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御前驸马’了吗?”
“不是不是……”驸马急忙申辩。
“你那点儿小心眼,我心里明白。”汗王指了指地上的驸马,说道:“你今天说这种话,是不是想要我把一个亲生女儿嫁给你啊?”
“汗王恕罪,小婿不敢。”驸马立刻赔罪。
“这才对吗?”汗王呵呵一笑。“其实,我真想嫁你一个亲生女儿。可惜,本王老了,生不出来了喽!”
“哈哈哈……”大妃听到这儿,借机一笑,赶忙扶起驸马和莺儿,说道:“别看大汗没把亲生女儿嫁给你;实际呀,大汗对你这个‘御前驸马’,比对那些亲额驸还亲哪!快起来。一会儿我让人拿凳子来,你坐着和你父王说话。”
“谢谢大妃关照。”驸马站起来,站了汗王身边。
“凳子就不要拿了。大妃呀。”汗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不是让你带来了一串绿珠吗,送与莺儿!”
“谢谢大汗!”莺儿听到这儿,深深向汗王一拜,然后随大妃走向了树丛。
“大汗,今日接见小婿,不知有何训示?”驸马恭敬地作了一个揖,问道。
“呵呵……训示吗,倒是没有。咱们父子两个,说说话不可以吗?”汗王慈祥地看着驸马的神情,像是要不断地拉近着彼此心理上的距离。
“谢谢大汗。”
“‘御前驸马’。”汗王一边看着远方的景色,一边问道:“目前我已经统一了女真,又称霸了辽东。你看,下一步,我的目标哪儿哪?”
“大汗,统一女真,称霸辽东,已经是千秋功业了。”
“哈哈哈……”汗王笑了笑,接着说:“我知道,你又要劝我坐沈阳享受清福了。是不是?”
“大汗,恕小婿直言。”驸马说道:“大金的基业,固然是任重而道远。可是,你的责任,已经到了。剩下的事情,是要后人去做了。”
“后人?他们能做什么呀?”
“他们可以攻克山海关,占领原。”
“哈……占领原?一个宁远城,连我的英名都毁了?他们还能入主原?”
“大汗莫懊恼。”驸马立刻劝告说:“致你败仗的,不是宁远城。”
“是那个袁蛮子?”
“也不是袁崇焕。”
“那是谁?”
“蒙古。”
“蒙古?”
“对。”驸马说到这儿,启他说:“大汗,你还记得吗?当时你灭了乌拉,要去攻打叶赫的时候,小婿曾经阻拦了你。”
“那是因为有明朝挚肘我呀!”
“对。现,你攻打明朝,怕的不是明军,而是怕蒙古与明军联合作战。如果蒙古的问题不解决,你将会永远担心……”
“你说得很有道理。”汗王点头了。
“就说这次宁远之战。一个小小的宁远城并非大金国的对手。为什么几炮弹就促使你撤兵呢?还不是因为蒙古察哈尔的林丹汗出兵增援了明军吗?”
“是啊。”汗王想了想,说道:“我是担心咱们腹背受敌呀。”
“所以,我建议大汗,回沈阳后立即兵,征讨蒙古。只要打赢了蒙古,就足以说明,我大金永远是不可战胜的。”
“嗯,有道理。”汗王说到这儿自言自语地说:“这蒙古各部啊,就像天上的云一样,云集聚起来必然‘致雨’啊。他们将来若是团结起来,形成了气候,必须成一股强兵啊。可是…… 征讨蒙古,派谁去好呢?”
“大汗,小婿有个建议。”
“说。”
“大汗可召开军事会议。让众贝勒对目前时局各抒己见。若提议打蒙古者,你可准议,派他率兵前往。若提议再次西征,去宁远报袁崇焕之仇者,一定要将其否决!”
“怎么,难道袁蛮子的大仇我就不报了吗?”这句话像是触及了汗王的疼处,他立刻愤怒地瞪起了眼睛。
“呵呵,大汗不必动怒。”驸马自信地说道:“袁崇焕之仇,自有他人替你报仇雪恨。”
“他人?谁?”
“就是明朝宫迁的魏忠贤。”
“魏忠贤?”
“大汗。魏忠贤嫉贤妒能,已经替咱们除掉了熊廷弼、孙承宗两名守辽大将。下一个他想除掉的,就是这个袁崇焕了。”
“此话当真?”
“不出三年。你就会看到袁崇焕的人头落地;不……也许比人头落地惨!”
“可是,我自打二十五岁起兵,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啊。不料,攻这么一个小小的宁远城,竟遇到这袁蛮子,让我吃了一场大亏。实是可恨可恼啊!”
“大汗,恕小婿直言,你的这次败绩,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是的,你曾经几次阻拦我出征,可是……”
“大汗,小婿决无追问之意。”驸马解释道:“我只是纳闷,往日每遇决策,你总是听从小婿的建议。此次执意西行,好象是身不由己。”
“你是说,我听了别人的谗言,了别人的圈套?”
“大汗言重了。”驸马赶忙纠正说:“不过,你自己大概也会觉得出来。这次西征,你像是为了某一个人…… 按照人家的意愿,走了这一步错棋。”
“呵呵……”汗王尴尬地一笑,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御前驸马’呀,你常常对我说,明朝已经是**的躯体。正因为这样,才坚定了我必胜的信心。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我的铁骑就打不过这具**之躯呢?”
“大汗不必懊悔。”驸马诙谐地笑了笑,“我打一个比喻。这明朝啊,确实就是一具**了的躯体。可是,大汗你要知道,即使**的躯体里,也会有几块硬骨头啊。”
“嗯?”汗王听到这儿一怔,立刻又开心地大笑起来,“‘御前驸马’,今天和你一席话,本王的心情可敞亮开喽!”
“哈……”汗王说到这儿,莺儿和大妃一齐笑着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蒙古喀尔喀草原上。
勇猛的白旗兵,皇太极的率领下追杀着逃跑的囊奴克残敌。
皇太极率白旗兵与蒙古兵厮杀。
白旗兵人多势众,蒙古兵看看打不过,开始有人投降了。
几个顽强抵抗的蒙古兵被砍杀了。
“四贝勒,他们的头目跑了!”一位将士提醒他。
一个蒙古将士骑了一匹黑马,穿了一身黑衣,戴了一顶大耳帽子,正仓皇逃跑。
听到部下的喊声,皇太极立刻抽出身来,调转马头往前追去。
他追上了一个逃跑的蒙古骑兵。
“贝勒饶命!”蒙古骑兵举手投降。
“前面哪个是囊奴克?告诉我,饶你不死!”皇太极抓住了他的马缰绳。
“那个戴大耳帽子的就是。”蒙古骑兵告诉他。
皇太极纵马向囊奴克追去。
“站住!”皇太极喝道。
囊奴克回头一看,跑得快了。
皇太极看到这儿,立刻摘下了宝雕弓,抽出一支箭矢。然后拉弓射箭。
“嘭”的一声弓弦响,箭矢飞向了囊奴克。
箭囊奴克后心。他高叫一声栽下马去。
黑马兀自跑掉了。
“报告四贝勒,囊奴克部兵马除了投降者,其余的全被歼灭了。”一名将士前来报告。
皇太极听了报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四贝勒!”这时,远处有人高喊。
一队蓝旗兵跑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二贝勒阿敏。
“二贝勒!”皇太极高兴地跑过去迎接。两旗的兵马会合到了一起。
“四贝勒,这一仗打得真痛快呀!”阿敏兴奋地拍了拍皇太极的肩膀说道。
“是啊,这一下,父王心那股失败的晦气就散出来了。”
“走,我们向父王报捷去。”
“报捷?嗯……等一等。”皇太极好象现了什么,极目远眺。
“八弟,你看什么呀?”阿敏也顺着他的眼睛往远处看去。
“那儿好象有一片蒙古包。”
“呃,那儿是西喇木伦河。”阿敏介绍说,“是个水肥草美、牛羊成群的好地方啊!”
“是吗?”皇太极听后,立刻招呼阿敏:“走,去抢些牛羊来!”
“那都是些老姓啊。”
“你怕什么呀!”皇太极劝告道:“咱们又不是去杀人。不过是多弄些战利品,让父王高兴啊!”
“好,走!”
西喇木伦河。
两旗兵进了牛、羊栏圈,开始抢掠牧民的牛羊。
画外音:公元1626年,努尔哈赤听取四贝勒皇太极征讨蒙古喀尔喀部的建议,亲率两万精锐骑兵,出征蒙古。
担任先锋官的皇太极带领二贝勒阿敏及小贝勒阿济格、硕托歼灭了囊奴克的全部人马,并顺势抢掠了西喇木伦河。这次出征,俘虏蒙古人口一万二千人,掠夺牲畜四万千多头。
战场上。
汗王骑着高头大马,俯视胜利后的战场和皇太极押运回来的战利品,哈哈大笑说:“苍天有意,保我大金。本王是不可战胜的!哈……”
将士们齐呼:“大汗英雄!英雄大汗……”
“报!”一匹快马突然奔驰而至。
“什么事儿?”汗王喝问。
“科尔沁大领奥巴前来朝拜大汗。”
“好哇,此时来拜我,分明是祝贺我的蒙古大捷来了。皇太极!”
“儿臣。”皇太极骑马赶到汗王面前。
“你率兵先行,沈阳城外十里处设篝火大宴;本王要盛迎奥巴大领!”
“是。”皇太极领命退下。
浑河岸上,篝火熊熊燃烧着。
篝火前,满、蒙青年男女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丰盛的宴席座上,汗王与奥巴一边畅饮美酒,一边欣赏歌舞。
“大汗,本王听说你此次出征喀尔喀部大获全胜,本人特表祝贺。”奥巴举起酒杯,恭敬地向汗王敬酒。
“谢谢大领。”汗王谦虚地说道:“这次出征,消除了我心多年的隐患呀。”
“我看,今后攻明,就没有人背后牵制你了。哈……”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抓到那个林丹汗。”
“他呀,早已吓得跑入了西部大漠。那儿水草不生,人畜稀少,谁还称他是汗?”
“哈…… 愿我们满蒙团结,世世代代,永结友谊,永不兴兵!”
“祝大汗早日占领原,建立宏图大业!”
“说得好,来人……”
汗王一声喝,额尔德尼跑了过来。
“赐号!”
“是。”额尔德尼掏出袖书,面对奥巴说道:“科尔沁大领奥巴听赐。”
奥巴见此情景,急忙放下酒杯,跪倒地。
“为表大金国与科尔沁友好情谊,大金国汗努尔哈赤特赐大领奥巴为‘土谢图汗’。”
“谢大汗!”奥巴叩头。
“还有,大汗为表亲情,特将大金国图伦的女儿敦哲赐‘土谢图汗’为妻,招为额附。”
“再谢大汗!”奥巴激动地又叩了几个头。
“额附请起,干杯!”汗王高兴地举起了杯子。
奥巴慌忙站起来,端起杯子与汗王的酒杯轻轻一碰,把酒喝了下去。
夜宴正进行,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咚的铃铛声响。
一支蒙古马队出现了。
马队里,一个身穿蒙古袍的姑娘疾步快跑过来。
“姑姑,姑姑……”她一边喊着,一边扑到了正女眷席位招待客人的博尔济吉特氏怀里。
“玉儿,是你!” 博尔济吉特氏一看怀的姑娘,大吃一惊:“玉儿,你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了。姑姑不敢认你了。”
“姑姑,我想念你!”玉儿博尔济吉特氏的怀里开始撒娇了。
“哦……姑姑也想念你啊!” 博尔济吉特氏乐得拍着她的后背说:“我呀,还担心你不愿意来呢?”
“谁说我不来?”玉儿挣开姑姑,往四周看了看,突然问道:“驸……驸马老师怎么没这儿?”
“呃,他呀……” 博尔济吉特氏疼爱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头,说道:“他赫图阿拉老城驸马园里哪。”
“什么?他还驸马园里?”玉儿失望地低下了头。可是,接着她又突然抬起头来,使性儿地说:“姑姑,我要去驸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