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祀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在问他“今天早上吃了没”。
谢屿沉默半晌，站起身，看向少女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很厉害。”
谁也想不到，在学校里沉默寡言，事事退让的女孩在副本里能徒手捶诡。
这太过匪夷所思。
姜祀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直到二人行至一扇门前，这似乎是理发店的后门。
“是出口么？”谢屿忍不住说。
姜祀却摇摇头，言简意赅：“‘核’还没有找到。”
不摧毁“核”，副本不会消失。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谢屿脸色微红，暗暗懊恼，进副本后受到的刺激太大，竟把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姜祀推开大门。
果然，门的另一边还是理发店。
谢屿回头看去，门内门外，两个理发店完全相同。
副本内的空间果然诡谲难辨。
“两边都一样，接下来怎么办？”
姜祀微顿。
浅灰色的瞳孔里隐隐映出黑气缠绕的画面。
只是很奇怪，这间理发店中的“气”散布十分均匀，就像装修房屋时平铺在墙上的腻子，再用铲子刮刮匀，每个角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姜祀垂眸沉思时，谢屿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女孩比他冷静得多，而且对副本内的情况也很了解，联想到姜祀自己主动进入理发店的行为，谢屿脑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不是被意外卷入副本的。”他喃喃，“你原本就知道这儿是副本……才进来的？！”
可姜祀是怎么知道的？
谢屿倒听说过环鉴局拥有专门检测副本能量波动的仪器，难道她是环鉴局的人？
姜祀可没功夫管他的想法，用沉默避开话题。
迈过大门，原本空荡的理发店立马坐满顾客，谢屿仔细观察，发现不论是店内的布置还是顾客的位置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再回头，身后的大门已经消失。
只能向前，没有退路。
“这里的时空好像莫比乌斯环。”谢屿忍不住道，“怪不得我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你。”
姜祀不可置否，只淡淡瞥他一眼。
这眼神，让少年表情微僵，心虚地避开女孩的视线，“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姜祀收回目光：“我说过，离我远点。”
进副本前她就发现有人跟踪，原以为是被“破烂街”的人盯上了，却没想到会是谢屿。
虽然不知道对方跟踪她的目的，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屿摸了摸鼻子，面色讪讪，小声嘟囔。
“我这不是对你感到好奇么……”
说起来，这祸事也是他自找的。
等出去就把那破赌约给废了！
姜祀没拆穿他，眯起眼睛看着朝他们走来的诡怪，低声：“好自为之，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谁要你救，小爷我靠自己！”谢屿光剩个嘴硬，身体却诚实地紧绷起来。
“客人——嚓要办卡吗嚓——”
理发师诡怪挥舞剪刀朝二人走来。
“妈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有PTSD了。”谢屿骂了一句，“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这玩意比上个房间动作灵活许多。”
那剪子都快挥出残影了艹！
“祂是想给谁扇风嘛？！”少年吐槽。
姜祀紧绷着嘴角，勉强压下细微上翘的弧度。
“的确，每个房间的诡怪都比上一个房间的要强。”
谢屿头皮发麻：“那咱们不是陷入死循环了？”
理发店无穷无尽，诡怪逐步增强，现在他们还能应付，再往后呢？
“这些家伙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谢屿脸色难看。
“嚓——”理发师诡怪还在喋喋不休，“客人办张卡吧！”
“我对我的发型很满意！”
谁想跟你们似的，剪个头直接把脑仁翻出来啊？！
对方不为所动，嘴皮一张一合：“办卡办卡办卡办卡……”
谢屿快疯了，又不敢随意答话，害怕这玩意一言不合又给他展示个里外180度陀螺头翻转。
S级精神力也架不住这么污染啊！
“姜祀，快想想办法！”
“能拖住祂们么。”
“什么？”谢屿没听清。
姜祀耐心地重复一遍，“想办法拖住祂们，我需要点时间。”
这个副本的“气”不对。
虽说她可以直接武力突破，可这样一轮轮循环下去，治标不治本，最终只会走向死局。
但上一轮时姜祀注意到，在诡怪们齐齐变身朝谢屿进攻时，副本的“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就像平整光滑的墙面上突然冒出小小的气泡。
虽然那变化转瞬即逝，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尽量跟祂们周旋。”姜祀言简意赅。
倘若她猜得没错，这副本一开始就把他们二人分开，是因为同一间理发店内的诡怪无法同时针对两个人发动攻击。
谢屿看着近在咫尺的诡怪，咬咬牙：“知道了！”
他好歹是S级精神力，又是男生，怎么能一味躲在人小姑娘身后？！
说出去都丢人！
“办卡打折办卡打折办卡打折……”
诡怪跟他面对面，机械推销自家产品。
谢屿看着祂，突然觉得只要不表演脑仁外翻，这家伙长得还挺有人样的。
为避免不小心聊到敏感话题，少年开始兜圈子。
俗称，你问你的，我答我的。
“啊？什么骨折？”
“嚓嚓——”
“对我是闰土你是猹。”
少年表情真诚，仿佛真的在用心回答祂的问题。
“……”
不知是不是错觉，诡怪挥舞剪刀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
那边在进行“友好交流”，姜祀也没闲着。
如她所料，所有诡怪只盯住谢屿，压根没空管姜祀。
女孩在理发店内走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其实长这么大，姜祀去理发店的次数寥寥可数。
姜父姜母一心扑在姜倩芸身上，根本没空管她。
出生后，姜祀就被丢给奶奶。
老人家生活简朴，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读小学时，她眼巴巴地瞅着同班的小孩换了漂亮的新发型，即便嘴上不说，奶奶还是会笑眯眯地揉她的头，然后带她去楼下的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