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澜立马垂头，缄默不语。
这事儿牵扯到上层的斗争，也就眼前这位不放在心上，他可不敢多加置喙，这年头考上编制多不容易。
苏慕宣眼底溢出抹嘲讽。
那些家伙眼皮子里只有权力，却不想想，若是未来污染彻底爆发，人类最后的净土也无法留存，种族灭亡，争权夺权又有何用？
“留神着点，徽芜区最近不太平。”
微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丝烟草气，幽幽飘过来。
常安澜应了声是，不敢多留。
苏慕宣只有心烦时才抽烟。
雨珠砸进地上的水坑，溅起的水花落在男人的裤脚和黑色作战靴上，水珠映出霓虹灯闪烁的高楼，直入天际。
*
城市的另一边。
徽芜区第一医院。
姜祀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才意识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床边挂着吊瓶，谢屿坐在靠门的沙发上，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
她这是在……医院？
姜祀想坐起身，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柜子，发出轻响。
谢屿猛地抬头：“怎，怎么了？”
床上的女孩睁着漆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醒了！”他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起身，“你先别动，我找医生过来！”
少年夺门而出，姜祀张了张嘴，却感觉喉间干涩，便也作罢。
她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医院大概是她从小到大除了家和学校外去的最多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姜祀的胃隐隐抽痛。
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医生，拜托您了！”
病房的门打开又合上，谢屿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见姜祀如此姿态，脸色皆是一变。
“姜祀，你肩膀上还有伤呢，不能这么动！”女孩脸色竟比先前还要差几分，谢屿焦急说，“医生你快给她看看，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嗯，稍等，我检查一下。”
一通操作下来，好在伤口没有撕裂，谢屿这才松了口气。
“平时动作小心一点，伤口不要碰水，当然我还是建议病人去医疗舱躺着，那样好得快。”
“不用了。”姜祀快速答道。
医生看向谢屿。
“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谢屿叹口气，看他也没用，他也没法做姜祀的主啊。
他们刚到医院，谢屿就准备把姜祀送进医疗舱修养，可对方明明处于昏迷却拼死挣扎的反应，嘴角微抽。
要是真干起来，这医院估计都得塌喽。
为了这满院的医生还有他的小命着想，还是免谈吧！
“好吧。”医生顿了顿，“那我建议在医院多住段日子吧，等伤口结痂了再出院，否则万一发生感染就不好办了。”
住院？
姜祀皱皱眉，张口就要拒绝，这回却被谢屿抢先。
“行，那我们就听您的，多住段时间，谢谢您了。”
送走医生，谢屿等了一会，将门反锁，才走到一旁，将藏起来的相册和相机翻出来，拿给女孩。
“医疗舱不待就算了，这院还是住着吧。”谢屿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你不是想考个好大学吗？我记得好点的军校开学都是有体能测试的，你也不想因为这次受伤无法通过测试吧。”
姜祀微顿，将相册相机接过来。
半晌，她说：“谢谢，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谢屿微抬下巴，“小爷我的命可比那些医药费贵多了，你救了我，一点医药费算什么。”
姜祀不与他争辩，只想着等出院后问清总款，然后直接把钱打进对方账户。
她的手指搭在那台老式相机上。
镜头玻璃上有些许划痕。
“你要我把这两样东西带出来。”谢屿摩挲下巴，“可按理来说副本崩塌后，有关诡怪的东西不应该都消失吗？”
姜祀垂下眼眸，将相机放到一边，翻开那本旧相册。
“听说过‘核’吗。”
女孩的声音有点哑，谢屿很有眼色地去接了杯水递到她手边。
温水入口，滋润了干涸的嗓子。
她忍不住舔舔唇。
粉色唇瓣染上晶莹，旁边的谢屿看得一呆。
“其实副本的最初形态便是‘核’，‘核’寄生于人类和其他生物，在寄生过程中，若遇到污染催化，‘核’会发芽，扩大，最终爆发，变成副本。”
姜祀的语调没有波动，谢屿偏偏觉得比那些专业说书的还要好听。
“想要摧毁副本，便要毁掉‘核’的载体。”她顿了顿，“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就是打败副本BOSS。”
“一般情况下，副本崩塌后，‘核’会化为晶体形态存在，但也有少部分副本，崩塌后并不会产出‘核’，而是留下了特殊道具。”
见姜祀看过来，谢屿赶忙收敛心神，斟酌道：“所以，这两样东西就是副本产出的特殊道具？”
相册被女孩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张冲洗失败的照片，照片中人的面孔被一团白光糊住，无法辨认，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女孩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指尖透过薄膜，将相片抽出。
谢屿惊讶地说：“咦，背面有字。”
姜祀翻过来。
白色的底封上用黑色钢笔写着四个字。
“寄吾爱妻”
同样看到字迹的谢屿微怔，有些艰难地开口：“原来这是他妻子的照片啊。”
难怪那老头会对在外偷情的男人如此厌恶，甚至将其心剖出给他妻子吃。
谢屿心头涌上感慨和淡淡的酸涩。
“老头应该很爱他妻子吧。”他抬起头，状若无意道。
没成想，女孩竟发出低低的笑，那声音透着丝冷。
“爱什么？人活着的时候不给她多拍几张照片，等到人死了，抱着唯一冲毁的照片后悔有个屁用。”
“呃……你说得也有道理。”
谢屿尴尬挠头，心里泛起嘀咕。
不是说女孩都很感性吗？怎么姜祀不吃这套？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女孩鼻腔发出声轻哼。
谢屿悻悻揉鼻，余光一瞥，却发现姜祀还是将手中的照片放回相册原来的位置。
他微愣，唇角却不自觉扬起。
姜祀合上相册，乌发垂落肩头，透着股宁静悠远。
她透过窗户眺望夜空。
爱也好，不爱也好。
总归二人是变成了灰，已经不存在于世间。
那些过往与爱恨，也终将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