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解决掉两个棒槌还顺便领了赏金,虽说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尤其是这种不劳而获的银子,夏娃喜欢极了,旁边斩楼还寄希望于今天的事情过后,夏娃能够改变主意,别再扯着她让她去考试。
听了斩楼的诉求,夏娃铁石心肠道:“别想了,不可能的,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斩楼心一酸,忽然感觉前途无亮,悲声道:“你就不担心我被人抓住砍头吗?”
夏娃:“不担心啊。”
她当然不担心,她怎么可能会担心?长空都跟她说了,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甚至还很落魄的女人,实际上修为不弱,那夏娃更不可能怜惜她了,什么叫工具人?派得上用场的才能叫工具人,吃了她那么多牛肉烧饼,以为是白吃的?
斩楼比了比自己,真心实意地问:“你觉着就我这体格,去考试,真不惹人注意?”
昆古国女子体型普遍比男子高大,即便如此,斩楼在她们之中依旧鹤立鸡群。
夏娃嘻嘻一笑:“我有这个。”
她手一转,一个青色小瓷瓶便出现在她掌心,看着神神秘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打开塞子,夏娃从里头倒出一颗朱红色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药丸,“你把这个吃了再去考试,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啦。”
这是她从那俩男扮女装的蠢货身上顺来的,除了这瓶药,还有些贴身的小法器啊符咒啊乾坤袋之类,夏娃一个也没给他们剩,想必被关进大牢,修为又被封锁后,他们能在大牢里尽情享受凡人的待遇。
斩楼无话可说,事已至此,她再垂死挣扎有什么用呢?
这瓶易容丹还剩下三颗,世外的丹药根据所需药材、用量及火候的不同,即便是同一类丹药,可能也会呈现不同的药效,比如上好的易容丹,服用一颗可以维持一年,劣质的易容丹那就……那就得看卖丹药的修士良心如何了。
良心好点跟买家说实话,可能会维持个一两天,要是差点儿……说不定前脚买完服下,后脚就失了效。
“不是。”斩楼感觉夏娃有点问题,“你是想让我顶替谁啊?”
夏娃咧嘴一笑:“当然是脑子不好使的那个。”
至于哪个考生脑子不好使……斩楼当时就想起了昨天在状元客栈高谈阔论为爹说事的那位,顿时脸一绿:“她昨天上蹿下跳成那样,谁不认得她?这不是搞我吗?”
夏娃:“放心吧,她是挺热闹的,但后来不是有人比她还热闹吗?哎呀赶紧的,趁着那个剑修不在,咱们先把事儿给办了。”
夏娃所谓的办事,就是在开考前,将那靛蓝衣袍的考生敲晕藏到她床底下,而斩楼直接服用易容丹留在对方的房间即可,由长空负责监管。
准确点来说,除了那个剑修,夏娃目前没感觉到还有谁能对她们造成威胁。
斩楼被迫赶鸭子上架,夏娃拍她肩膀:“你慌什么?到时候你把这个带上。”
她说的是“眼”。
由于有了实体,夏娃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以常人看不见的姿态自由行动,所以她在斩楼眉心贴上“眼”,这样就能实时看见科考的题目,但斩楼不仅认识的字有限,写的也不大行,拿起笔来就控制不住,一整张纸都不够她划拉一个字。
这是夏娃没有考虑到的,她摸着下巴,冷不丁道:“你们说,换我去行吗?”
关键是这具躯体乃冰雪造就,修士炼出来的丹药服下会有用吗?
一般情况下是可以直接免疫的吧?
为了证实一下自己是否可以免疫,夏娃摸出一颗易容丹扔进了嘴里,嚼吧两下后咂咂嘴,无比嫌弃:“没味儿啊,就不能炼点好吃的吗?”
不仅没味儿,且口感像泥土,还是黏土。
紧接着,在长空跟斩楼的注目中,原本五岁模样的小女孩一点点开始长大,先是手脚变长,毛发增长,然后刺啦一声,是夏娃衣服被撑开的声响。
最终定格在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只维持了不到半柱香时间。
这易容丹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不是易容丹的问题。”长空沉声道,“是她体质的问题。”
昨天那两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挨了一顿毒打后被丢入大牢前都保留着易容后的状态,可见这易容丹的有效期最少也是半天。修仙界的丹药保质期极长,质量好些的,过个几百年再吃功效依旧足,所以必然是夏娃体质特殊。
如果是这样,那夏娃就不能自己去考试了,可让她这样放弃她也不甘心,思来想去,她忽地摸出一式两份的合同,“来,把这个签了。”
斩楼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发现自己不认识。
夏娃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呢,有一门独创的厉害法术,但是这法术施展起来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乙方……也就是你,你得心甘情愿跟我签个契约。在契约生效期间内,我可以随时随地看到你、感知你,当然也可以帮你答题。”
斩楼:“……说的这么好听,不就等于是夺舍?”
“这怎么能一样?”夏娃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我才不想夺你的舍,看起来很逊耶。”
突然被说逊的斩楼差点儿吐血,然后她就签字了。
因为一写字就容易撇大,她摁的是手印。
夏娃本以为自己还得再多浪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斩楼如此配合,这让夏娃很吃惊:“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斩楼诚实道:“反正我也不值钱,你卖我赚的钱,可能都不够我吃的牛肉烧饼。”
这倒也是。
夏娃哼哼两声,心说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如果不是受到限制,她是一定会借机掳走斩楼的灵魂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签订短期合同。
契约成立后,斩楼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这是前所未有的,当夏娃尝试着操控她的手去写字时,她还有心情感叹:“天哪,这是我写出来的字吗?我突然感觉自己好有学问。”
这是她自诞生以来最博学的时刻,现在就是来个人问她太阳为什么是圆的,斩楼都觉得自己回答得出来!
夏娃试过一次后便施施然收手:“当然了,你没看合同上还有隐私条款吗?”
像以前那种不讲理的霸王合同,了了不许她再用,签订契约的前提是必须等价交换,她要拿走人类的灵魂,就必须付给对方最渴望的东西,如果不进行灵魂出售,那么就需要一系列隐私条款来限制夏娃。
免得她吃人不吐骨头。
但夏娃慢慢发现了了也并不是很严格的在要求她,因为有些时候,当她拿出从前的霸王合同时,了了常常会当作不知道,她要学习的,就是学会如何区分乙方。
距离春闱开始还有三日,外头年尔也这么盯了她们三日,确认这三人每日只吃吃喝喝后,她终于暂时放下了点心,将“妖”划入无害范畴,转而担忧起“魔”来。
与妖族不同,年尔不相信有好的魔族,它们为杀戮与鲜血而生,一旦现世,必定引起血雨腥风,但魔又与妖不同,它们擅长藏匿与隐藏自己,除非主动现身,否则年尔没把握能找到。
总不可能魔会愚蠢的自己跳到大街上曝光吧?
想到这里,年尔叹了口气,准备返回义庄跟南香鸣好好商议一番,若实在不行,她也只能另想它法了。不知道南大哥愿不愿意男扮女装,也不要他做事,只需要他找到魔族踪迹,剩下的事情她可以自己来。
回去的路上,年尔买了些酱油盐巴红糖还有米面之类的生活物资,毕竟她借住在义庄,虽说老婆婆不知道,但总藏在里头,不给点住宿费实在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几包鱼干,这是给黑猫老大的,看对方能不能对她友善点,别每次见面都弓腰炸毛亮爪子,她真的不是什么好……啊不对,她真的是好人啊!
离义庄还有点距离,年尔便看见文婆婆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
她悄悄避开老人家的视线,翻身进了庄子,在西屋找到安分守己的南香鸣,顺便把买来的东西悄悄放进灶房。
在过程中,年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像是酱油盐巴大米之类的,往文婆婆存放这些的罐子跟袋子里倒,一次性不能倒多,容易被发现,多分几次就好了。
这样既付了住宿费,又不会暴露自己。
南香鸣听年尔说那只大妖并无伤害人类之意,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暂且不管它。”
“我担心的是魔。”年尔皱眉,“若说妖族我还相信有好有坏,那魔族我是绝不相信的了。”
南香鸣轻叹:“只是想要找到它们并非易事,你我还得从长计议。”
“南大哥,要不这样吧。”年尔说,“你,你介不介意男扮女装?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人认出你来的。咱们夜里出发,用你的响魔铃寻找魔族踪迹,然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南香鸣不赞同地看着她:“这太危险了,你根本不能保证遇到的究竟是低等魔还是高等魔,万一是魔将呢?万一是比魔将等级更高的魔王呢?”
年尔正想说话,外头忽地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她与南香鸣立刻噤声,转而身形一闪,透过门缝往外看。
原来在放在水井旁的木桶落了地,年尔略微松了口气,然后便看见文婆婆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脸忧心忡忡。
看到她手中端着的拌了鱼肉的米饭的海碗,年尔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每次回来时,那只总躺在屋顶,居高临下盯着她且满脸不友好的三花猫哪里去了?
……不止是三花猫,其它的猫好像也都不见了。
因为文婆婆性格和善,又很喜欢猫,附近的野猫都爱往这边来讨食,老太太宁可自己少吃点,也要从牙缝里节省出给猫吃的饭,当然,猫猫们也并非全都没良心,它们经常给老人家送点耗子啊小蛇啊之类的“回礼”。
由于附近没什么人家,周围环境又不错,猫在这里几乎没有天敌,还有文婆婆喂饭梳毛,所以从躲进义庄那天起,年尔就总是看到一群一群的猫咪,它们花色大多不同,总是神出鬼没,但真的是从早叫到晚,尤其是晚上,猫眼睛还发绿光,抬头一瞅,墙头上一排小灯笼。
可是今天从她回来到现在,就一只猫也没看到。
奇怪。
不过年尔还是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前头,她继续跟南香鸣讨论要如何把隐藏在都城的魔揪出来,放这种杀戮成性的种族在人群中,简直如同在一池鱼里放进去一条大白鲨,大白鲨吃饱了还好说,没吃饱真就一口一群。
南香鸣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同去,无论如何,都要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为重。”
此话正中年尔下怀,于是两人约定待入夜后便行动,眼前还是黄昏,既然已经有了决策,年尔便问起了旁的事:“南大哥,你这三天都在义庄,知不知道猫儿都跑哪里去啦?我回来的时候愣是一只也没瞧见。”
南香鸣摇摇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很久没听见猫叫了。”
年尔想了想:“我出去看看。”
她想到什么便做什么,起身而去,眼看夕阳西下,平时在外早野够了开始回来要饭吃的猫们却一只也没瞧见,尤其是那只定点吃饭的黑猫,年尔从没见过它迟到。
文婆婆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异常,她时不时便出来到处走走,屋檐下并排摆着一溜碗,里头的猫饭依旧不见少,却硬是一只猫也没有出现。
老太太耳朵聋,听不见猫叫声,只能咪咪咪咪的叫,这些年下来,她早已把这些小猫当成了宝贝。
年尔飞身跃上屋顶向远处眺望,万物复苏的初春,连枝叶吐出萌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偏偏一只猫也没有。即便是迁徙,也不可能全部都离开,而且猫也没有集体迁徙的习惯。
那义庄里的那些猫呢?
她在四周探查了一番,什么发现也没有,除了偶尔看见的几根猫毛,这不稀奇,掉毛季这些毛跟柳絮一样,风一吹一大把。
关键是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说明猫们并没受伤或死去,而是纯粹的消失了。
年尔曾见过那只黑猫对着文婆婆撒娇喵喵叫,不肯好好走路非要蹭着老太太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像那样有灵性的猫,哪怕真的要离开,也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连声招呼都不跟文婆婆打。
天色已晚,南香鸣自西屋悄然而出,低声对她道:“出发吧。”
年尔略有犹豫,片刻后,她扭头看了眼天黑后还在拿着猫饭找猫的老人家,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南香鸣点头:“好。”
两人走后,义庄外墙的大槐树上,忽地冒出两盏鲜红的小灯笼,小灯笼如同鬼火闪动了两下,漆黑的身体却与夜色完美融合,浓烈的怨气向外侵蚀,这怨气浓到已经实体化,一点点扩散。
然而就在将要触碰到文婆婆时,怨气却像有生命般向两边退开,老人家不停呼唤着猫,树上的小灯笼又闪了两下,喵呜喵呜的回应起来。
但聋了的老人家什么也听不见,正如她听不见群猫死亡时凄厉怨恨的哀鸣。
最终,小灯笼消失,漆黑而优雅的黑猫自树丛中跳到墙上,可惜这一次即便它从文婆婆面前经过,她也无法再看见它。
玄猫死而化鬼,怨气冲天,它不再留恋总是给自己喂饭和梳毛的老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夜色中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年尔与南香鸣已至城内,明日便是春闱,天不亮考生们就要前往贡院排队,所以前一夜的都城分外热闹,灯火通明。
响魔铃在南香鸣手中声音微弱,年尔看不懂这法器的操作,只跟着南香鸣走,随着她们越来越接近城东,响魔铃的声音的也越来越强,到了最后,几乎有些刺耳了。
年尔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抬头去看那雕梁画栋的门庭——这里是皇宫西门,响魔铃由于声音过于尖锐,年尔都要怀疑它会直接碎掉,而被南香鸣收了起来。
皇宫。
这是整个都城最神秘也最难进入的地方,修士亦然,浓郁的紫气使得所有世外的手段尽数失效,哪怕是年尔,也只能老老实实爬墙头,没法飞身而入。
皇宫里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不会吧。”年尔喃喃道,“魔隐藏在皇宫中?这……”
南香鸣沉声道:“响魔铃不会有错。”
“可是这紫气如此之浓,怎么会有魔能隐藏在里面呢?”
年尔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是只有修士无法在紫气中施展神通,这象征着帝王的紫气简直天克妖魔鬼怪,魔族能隐藏在这里,就跟老鼠隐藏在猫窝中一样匪夷所思。
“究竟如何,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南香鸣如此说道。
两人一拍即合,但很快便发现这一招行不通。且不说皇宫戒备森严,就是那宫墙,一般人就很难爬的上去。
剑修会的是法术,不是轻功。
南香鸣的法器符咒也通通失效,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绝佳的方法,年尔便道:“要不这样,咱们在这里守着,我不信皇宫里的人不出来,等里头出来了人,我就把她打晕,再冒充她混进去。”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把南香鸣送回义庄,免得留在城里出什么事。
南香鸣对此没有异议,但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回程途中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可勤奋的考生已经早起准备抢先排队了,而且还不少。为了维持秩序,今夜府尹薛大人也无法入眠,组织着差役们四处巡逻,薛大人自己更是以身作则,有她坐镇,考生们自然老老实实出发排队,没人敢大声喧哗,因为薛大人不许她们扰民。
但就在年尔与南香鸣经过时,变故突生!
排队前进的考生中,有一人忽地丢开手中考篮,双手着地如鬼魅般顺着路旁的店面,眨眼间就从地上爬到了屋顶,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南香鸣扑来!
年尔眼疾手快捉住对方手腕,对方竟张口便要咬她!
怕伤了凡人,年尔不好调动修为护身,只能躲避,而恰好经过的薛大人见到这出闹剧,立刻带人前来制止,年尔把那躁动的考生从南香鸣身上揪下,将其双手反剪,不得不从屋顶跳下去。
就,挺突然的,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薛大人看了眼被年尔打晕的考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年尔:“大人,你听我狡辩啊不,你听我解释,我带着我的……哥哥好端端在路上走,这个人忽然冲出来要攻击我们,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了手。不过大人放心,我没用力,他很快就会醒来,手也不会受伤,可以继续考试的。”
……由于年尔的表情过于真诚,薛大人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她道:“都城虽无宵禁,但……你管这叫在路上?”
她们分明是在屋顶好吗?
正在年尔要二度解释时,人群中又有一考生忽然发难,像她手里这个一样,不管别人,只扑南香鸣,幸而这次不必年尔出手,有另一考生迅速将其制住。
薛大人朝对方投以赞赏的目光,她欣赏文武双全之人,心下便起了爱才之心,只是这定睛一看,此人颇为眼熟。
好像正是前几日那两个男扮女装的犯人所拥护之考生。
此时斩楼心里也在骂爹呢,这该死的条件反射,这该死的、惊人的反应能力!
不过比起自己的出手,她更好奇这两个考生是怎么回事,以及那个被扑的男人,这得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被人这么针对啊?
别说斩楼了,年尔跟薛大人也很好奇,很不解,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