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夫?我家主子请您过去,帮我们个忙。”外面传来陌生的问话声。
绾翎正觉得疑惑,外人怎么会知道这马车中的人是她呢?就听外面另有人答道:“小民正是。”
原来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于是,刚坐起的身子也靠了回去,就先等会儿吧。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骚动大了起来,木兰出去看了一下,回来道:“那边有辆马车的车夫不知怎的晕倒了,有个乡下郎中说是他是中风瘫痪了,但那马车的主人似乎有急事欲赶路。”
“景菡,你先在车里坐着,我过去看一下。”绾翎并不想多管闲事,不过现在他们被人挡着路,也不好过去。
绾翎戴了块面纱走到近前,木兰对着围观的人群道:“大家让一让,我家小姐懂医术,让她帮忙看看吧。”
原本围在车前的人很快让了开来,看到是个身形娇弱的年轻女子,看起来贵气萦身,像是某位大家小姐,想来必定娇生惯养的,就纷纷流露出不信任之感。
原先的那个郎中更是面露恼怒,鄙夷道:“你一个小女子,懂得什么?”瞧不起是一部分,他更担心的是万一这个女子真懂医术,那他今天这笔横财不就泡汤了么?
不过他刚一开口,边上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就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乖乖让开位置。
绾翎刚过来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辆马车,虽是青帷布帘的普通车辆,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车甚为宽敞,细节处也是透露着精致,还有这护卫……只怕这车内坐着的,并非一般人。不过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车夫治好,让他们尽快离开不要挡路就好。
这么想着,她就弯下身去看那车夫,只见他面色青白,牙根紧咬,却并没有口角歪斜等症状,就断定此人并非中风。
再仔细检查了一番,绾翎面上有了十足的把握,就向那护卫道:“这位大哥,还需麻烦您帮一下忙。请您扶着他做起来,并在他后背脊骨上三寸处,使掌发力。”
护卫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仍旧照着做了,他在车夫后背发力,而绾翎就拿出银针在车夫前胸几处穴位上扎了几下,紧接着又拿了一瓶药水放在他鼻端闻了一会儿。
见车夫并未立刻醒来,那乡下郎中就在一旁冷嘲热讽道:“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不懂装懂,可不要害死人才好。”
绾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车夫是身患痰症,秋季恰好是这种病症的高发季节,近日又累到了,这才会在赶车途中突然痰液上涌,而导致临时性窒息昏迷的。
很快,那车夫就醒了过来,并立刻爬起来向车内的人告罪,看起来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
“痰症为突发性疾病,只要醒过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大碍的了,而且不会有什么别的不适,继续赶车是不成问题的。”绾翎简单说明道,其实她就是想让这些人快点离开。
“多谢姑娘。”那护卫简单抱拳施了一礼,又怒目看向那郎中道,“你不是说他中风了么?”
那郎中也有些慌了,梗着脖子强辩道:“那兴许又突然好了呢,这小女子不过是运气好……”
正当此时,有个来看热闹的人喊道:“这不是马大夫吗?你不是给村里的猪羊看病的吗?怎么跑过来给人医病了?”
原来这人根本就是个兽医!
“骗钱都骗到我们爷头上了,今天你……”那护卫一听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在他就要拔出之际,只听车内传出一声如珠玉落盘一般、又极具磁性的声音来:“让他走吧。”
绾翎不禁朝车内扫了一眼,此人的声音听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温温润润仿若山间的清泉拂过心头,令人听来十分舒畅。那语气也是十分和气宽容,不过却并不敢令人小觑,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尊贵和威严。
那郎中见护卫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差点就吓尿了,现在听说放他走,连滚带爬地就往人群外跑了出去。
在这混乱之际,绾翎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正要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她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那护卫的声音:“姑娘,请留步,我家主子要当面感谢您。”
“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绾翎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盖住瞳孔内全部的心思,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半点不耐或是傲气,但就是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客气与疏离,令人无法强求。
护卫有些好奇地看了绾翎一眼,看这女子的穿衣打扮只是一般,但偏偏就是那素雅的衣裙与简单的首饰,在她身上像是被赋予了看不见的华光,纤细的身材亭亭玉立,就那么淡淡地站着,就如同空谷幽兰一般夺人心魄。
回到车前,护卫如实禀报后,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来。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搭在马车上,阳光洒下来,那仿若透明的指尖上好像被撒上了一层淡淡的琉璃色华光。
一双温润如水,又好似夹杂着无限寒意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前方正在离去的少女背影上。
有风吹过,稍稍拂起了女子的半边面纱,露出尖尖的下颔,完美的弧线勾勒出秀丽绝伦的风仪。白嫩的肌肤就像是由那天山上的冰雪制成,偏偏白皙中又浅浅晕染出桃花般的粉色,看起来吹弹可破。
“乡野之间,竟有此等绝色。”车内之人感慨一句,就放下了车帘。虽然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见真容,但即便是这样就已经教人难以忘怀了。
绾翎隐约觉得身后有道眸光在打量着自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回到自己马车上。
很快,道路就畅通无阻了,绾翎她们的马车也很快就继续朝着李家沟前庄而去。
“我们找个地方停车,就在这里等。”很快就到了庄子前面不远处的小树林附近。
乡下并没有很多宽敞的大路供车辆行驶,多是一些乡间小道。这里是进入前庄的必经之路,所以绾翎相信,只要舞怜的消息没有错,那苏正阳是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他们把马车停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绾翎和叶景菡两人走到路边,猫腰藏在一丛灌木后面。而木兰、木棉和车夫就留在马车上,以免因目标太大而被人发现。
原本两个丫头一定要跟着一起,不过被绾翎命令着留下了。关于安全问题,她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嘴角弯弯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乡野之间偶有行人路过,环境清幽,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她知道,夜寻一定在暗中跟着她们。
“绾翎,你的消息可靠吗?”叶景菡的手明显有点抖,初秋的上午分明是透着寒意的,可她光洁的额头上却隐隐有水光映了出来。
绾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还未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公子,我们马上就到了。”赶车的小厮笑着对里头的人说道。
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俊逸中透着不羁的脸,但落在绾翎眼中,那张脸上却写满了虚伪与狡诈,此人正是苏正阳。
“跟上。”看着马车过去的方向,绾翎一把拉起裙摆,一手拉上叶景菡,在小道上避开树枝藤蔓,从后面一路跟了上去。
苏正阳的马车停在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后面,这里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很少有人来的样子。而且屋子外边两面都是土坡,长满了矮灌木和藤枝杂草,前面两条交叉的小路也杂草丛生的样子,刚刚被苏正阳的马车碾了两道印子出来。
绾翎和叶景菡两人也悄悄跟了上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苏正阳看起来好像在等什么人,绾翎有直觉,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阳大哥,让你久等了。”很快,谜底就揭开了,从结满蜘蛛网的破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未见其人,见闻其声,娇柔嗲气媚不可言。
从背后看起来,是个年轻女人,身姿十分纤细窈窕,走路如同弱柳扶风一般风姿绰约,只是那扭得几乎有些夸张的腰身,显得甚为轻浮。
“小妖精,可想死我了,快让哥哥我亲一口!”苏正阳就像多日未见大粪的苍蝇一般,面露垂涎地迅速迎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女人就没头没脑地亲了起来。
叶景菡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要不是绾翎扶住她,几乎就要倒下去了。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更不敢相信,那个抱着其他女人的男人,正是她喜欢了许久的心上人。
“忍住。”绾翎在她耳边轻轻道。为了看清苏正阳的真面目,今天她们这么大费周章,可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暂且按捺住,说不定能知道些别的什么,最好能一次把这斯文败类解决掉!
叶景菡脸色惨白地靠坐在了边上,缓缓点了点头勉强镇静下来,绾翎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里面那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越听越觉得耳熟?
“这么一个钱袋子,怎么能轻易放过了?”那女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尖锐,稍稍推开了苏正阳一些,语调阴阴的,“顺便,还可以利用她把那个叶二小姐也一起引出来,只要拿她的名节来做要挟,咱们还怕拿不到银子么?”
绾翎的面色顿时一沉,看着那女人阴笑着,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