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早饭后,鲁王打扮成平民模样,在知府衙门斜对面的酒楼二楼要了一个雅间,和郑永平二人打算看看今天的热闹。
他们一边低声聊天,一边慢慢喝茶。窗子打开着,随时可以看到外边的动向。衙门也知道今rì肯定有事儿,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出动了几百人的捕快、衙役,还从军营借兵五百以应该今天的场面。
衙门中人个个拿着棍棒,官兵则握着长刀,都虎视眈眈的。看来今天必有一场大的冲突。
门外的cāo场上只有少数行人通过,并没有谁在那里逗留。一切还如平常的情形,不象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的。
鲁王看到这种情景,轻声说:“米满仓会来吗?这差不多有千人在这里防护着,他能怎么样呢?他敢冲进去救人吗?”
郑永平也望着窗外,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准。米满仓活这么大,没听说他跟人动过武啊,还算一个老实人。今天这阵势估计他不会来了。他要是来了,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官府正好抓他还抓不着呢。”
鲁王点头道:“我都希望他别来了,要是来了,必保会流血的。”
郑永平说道:“他要是不来的话,这赋税的事儿还是解决不了啊。”
鲁王笑了,说道:“难道他来了就解决得了吗?解决这种事儿只有一个能做到,就是皇上啊。加税的事儿是他定的。想让他收回圣旨,等于打他的脸呐。他是个很要脸的人呐,不会允许人家否定他的决定的。”接着又忧心地说:“他不会收回圣旨的话,老百姓肯定不会答应的,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呐。”
郑永平突然一指外边,说道:“有情况啊。”
鲁王一瞧,只见大cāo场上出现了一个挑担子的小贩子,挑了两个大筐,里边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走到cāo场中心时,他把担子往地上一放,把担子横在筐上,他往担子上一坐,用草帽扇着风。他的那张黑脸比草帽还要粗糙呢。
他往那儿一坐,半天不走。知府门口走过来两个衙役,都气势汹汹的。一个叫道:“小子,这是你坐的地方吗?也不看看这里是啥地方。?
另一个叫道:“给老子滚蛋,快滚,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
那小贩子陪着笑,说道:“两位差爷,我坐会儿就走,就一会儿。我要是不走的话,你俩是我孙子。”
当差的不干了,骂道:“你个狗东西,你敢骂我们,看来你是活得耐烦了。”一人举起了棒子。
这时,又有一队人通过cāo场时坐了起来,是一帮挑柴火的,看样子象是乡下人。
这两个当差的就叫道:“你们这帮人想干什么?是不是造反呢?你们赶紧走,要是不走的话,哼哼,就让你们坐班房。”
这时候,那个小贩子叫道:“我们不走,我们还没有歇够呢。再说了,金万两还没有放出来,不走。放了他,我们才走呢。”
一个差役火了,骂道:“反了,反了,你们不走,就送你们见阎王吧。”抡棒就打。
那个小贩子被打中头部,向地上一倒,鲜血直淌。一个乡下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府打人了。官府不讲理啊。”
这喊声石破天惊,立刻有好些百姓冲过来围观。知府门口好几十人向这边跑来,有人喊道:“百姓们快点走,这里不安全,别看热闹。不然的话,拿你们当反贼处理。”
结果百姓没有走的,反而有更多的百姓来了。
这些当差的抡起棒子就打,开始只打那些挑担的,后来打乱了,也分不清什么百姓和挑担的,乱打一气。
那些乡下人不干了,抡起扁担和他们打在一处。几十个差役愣是没把十几个乡下人放倒。一会儿功夫,差役倒下五六个。
楼上的郑永平和鲁王密切关注着局势。
郑永平嘀咕道:“这些乡下人都是练过功夫的,那些当差的不是对手啊。这些乡下人应该是米满仓的人。”
鲁王看着双方冲突的场面,哼道:“这些当差的真是完蛋货啊,基本上是两三个打一个都没打过,可见平时吃喝玩乐淘空了身子,关键时候不顶事啊。”
当他看到一个乡下人把一个当差的打倒,打得脑浆直流时,连忙转过头,不忍看了,心说,这太血腥了,太残酷了。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老要斗个你死我活,斗得水火不融呢,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门口的差役们见乡下人厉害,立时又过来一大半人。剩下的那些人和官兵守在门口不动。
从cāo场的一角又跑来一群人,为首的三十多岁,一张黑脸,瞪着眼睛,手拿锄头,大叫道:“弟兄们,冲进衙门把米大哥救出来呀。来吧,跟我冲吧。”
门口那些当兵的排成几排,拉弓拒箭,严阵以待。
米满仓他们到了离门口十几步远时,停了下来,他大声说:“弟兄们,这次米大哥是为了咱们大家伙被抓的,咱们不能不管,一定要官府放人。他们不放人,咱们绝不会后退的,大不了丢了一条命。”
那些乡下人得有上千人,一齐叫道:“不放人,俺们不走。”他们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棒子,有的拿着叉子。
米满仓说道:“这次事不怨咱们啊,是官府加了好多的税,让咱们活不下去,我们不怕死,可咱们还有老婆、孩子呢,咱们能忍心见他们饿死吗?”
乡下人一齐叫道:“不能。”喊声震天。
米满仓的说话也引起好多百姓的注意,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片刻就把cāo场给挤满了。他们中有农民,有商人,有手工艺者,有男人,有女人,有青年,有老人,有孩子。他们也跟着一起喊号。
楼上的鲁王见了,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这么多人呐,要是一起往衙门里冲,知府只怕挡不住啊,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郑永平说道:“看来今天米满仓铁定了要干一场了。嘿,这个乡巴佬还挺有胆子呢。”
鲁王的俊脸变得黯淡起来,说道:“今天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郑永平感慨道:“这是免不了的。这回毕知府只怕不好处理啊,弄不好,连官都做不成了。”
鲁王说道:“只是丢了官倒不算惨,别把命给丢了。”
这时候,从知府衙门里急匆匆走出两人,走到最前边,一个穿着官府,正是毕得胜。一个穿着白sè战袍,形象英武,正是有过一面之交的吴庸。
毕得胜脸sè很难看,带着点紧张。吴庸则一脸的沉重感,心事重重的样儿。
毕得胜叫道:“米满仓,休要在此煽动百姓闹事。我劝你赶紧跪下求饶,赶紧乖乖伏法吧。本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对你的家人不追究的。你说怎么样?”
米满仓喝道:“狗官,你在放狗屁。我米满仓今天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是当官的不假,但我会怕你吗?你手下有人,我就没人吗?我们农村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你能打过我们吗?”
毕得胜不屑地撇撇嘴,说道:“都是一群草民,会有什么用呢?十个不顶一个。”
米满仓嘿嘿笑,说道:“那就拼一下子看看了。”
毕得胜哼道:“本官乃朝廷命官,岂会跟你们这些草民拼命。一句话,你们退不退?”
米满仓高呼道:“不放金万两,我们绝不退。”
他身后的那些乡下人、百姓们也都一齐高喊。几个千人的喊声响彻声云宵。那力量是相当慑人的。
毕得胜看了一眼吴庸,想让他说句话。而吴庸装作没看见,一言不发。
毕得胜怒视着米满仓,说道:“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米满仓下巴一扬,眼里带着农民似的狡猾,说道:“很简单,一是放了金万两,二是不能加税,一切象原来那样。只要做到这两条,我们就退了。”他说话很慢,好像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郑永平在楼上感叹道:“都说这个乡巴佬嘴笨,反应慢,今天一看,根本不是那样啊。这家伙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啊。难怪这家伙能当农民代表呢,确实有过人之处啊。”
鲁王嗯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个人材啊。”
郑永平笑了,说道:“要是可能的话,咱们可以把他争取过来,为咱们做事的。”
鲁王说道:“这倒也是。不是说他有个厉害儿子吗?怎么没看到呢?米满仓看来年纪不大,还有个能干的儿子?”
郑永平笑出声来,说道:“王爷啊,你不知道啊,这个米满仓成家很早的,十五六岁就有了孩子。他今年三十岁出头,他儿子都十七岁了。听说他儿子的功夫好,朋友也多,今天这么热闹的场合肯定到场的,不知道在哪里猫着呢。瞧吧,一会儿更有热闹看了。”
鲁王担忧地说:“希望今天能和平解决啊,别再死人了。”
郑永平说:“越乱对咱们越有利啊。”
鲁王表示:“真不想看到流血的场面呢。”
再看窗外,毕得胜疯了似的叫道:“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米满仓叫道:“你不答应,我们就往里冲,看看我们能不能救出来人。”
毕得胜嘿嘿笑了,说道:“你不就是想见金满两吗?好,来人呐,把那个反贼金万两给我带上了。”
立刻有人答应,往门里跑去了。门外的双方都静静的,寂静之中透着重重杀气。可以想见,一个谈不拢,便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