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深夜归家的御史大夫卿鸿满面沉重,眉头紧锁。宋氏三番五次询问,才知晓了原由。
原来,今日智仁大师留住卿鸿并非是赠言给他,而是为家中长女批了一道命格。宋氏呆了半晌,才品过味来:“太阳紫木临四正,貌美香身贵格成……倒是顶顶好的命格,大富大贵。只是这下半句……”
宋氏欲言又止,卿鸿长长“唉”了一声说道:“瑶池仙株非凡品,金宫为主子夫荣!那瑶池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上王母娘娘的居处!金宫为主又是什么?那是正宫皇后!!”
宋氏面色惊变:“最可怕的是这‘子夫荣’,皇后的子与夫……妾身怎么觉着,这话颇有娶了许儿就能得这天下的意思?咱们家许儿好好一个柔弱女儿,天生病身,这智仁和尚怎能胡言乱语……岂不是害了她……”
卿鸿闻言瞪了一眼宋氏:“智仁大师是得道高僧,又是皇上忘年之交,慎言!”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宋氏抿住唇角,低声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天家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揣测……”卿鸿闻言又是长叹一声:“再者,皇后娘娘也不是好相与的。”这已经是皇上的第三任皇后了,万一她怕自家女儿有成为第四任的心思,使绊子是小,丢了小命是大!
“怕是智仁大师给许儿批命一事不出今夜就能传遍整个京城。老爷,这可怎么办……”
帝后二人心思难测,几位皇子要么有了皇子妃,要么已经定了亲事,什么瑶池什么金宫,哪有卿如许的位置?只怕这命格一经传出,卿如许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二人正愁眉不展,婢女前来传话:“禀老爷夫人,老夫人请您二位过去说话儿呢。”
宋氏赶紧给卿鸿理了理袍子,“母亲定是听说老爷被皇上多留了一会,要问问呢。”
“走吧,正好跟母亲讨个主意。”
“许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她老人家千万别一时着急,急坏了身子。”
“就算咱们今日不提,明日此事也要经别人的口传到母亲耳中……走吧,母亲是经过事的人,还是跟母亲说清楚的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老夫人所居的松鹤堂。云纹瑞兽香炉中散出袅袅香雾,使人神思晴明,卿鸿深吸一口气,心神顿时定了不少。
“母亲。”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儿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事:“是有什么事?”
卿鸿沉吟片刻,将今日智仁大师当着皇上的面,为长女卿如许批命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又将心中的担忧一一道来。“母亲,儿子心中一时没了章程,不知您老人家可有什么主意?”
老夫人倒没宋氏说的那般急出个好歹,而是脸色阴沉的数落自家儿子,“从小你就是个怂的!读书时怕受同窗排挤,捏着手指头掐算着文章怎么写,次次落在权贵子弟后头。出仕后人家巴不得多亲近亲近皇上,你倒好,见了皇上恨不得绕道走。现在许儿出事了,你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的本事都没有?!我告诉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是敢把许儿送到庵里做姑子,我就打死你个孬种!”
卿鸿对母亲的数落无言以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嗫嚅道::“母亲,儿子这是谨慎……”
“哼。”老夫人被气的一笑,她这个儿子,分明才高八斗,却怕自己木秀于林生生折成四斗,战战兢兢在百官之中周旋,让她这个做老母亲都恨不得一拐杖打残这个怂货。“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今日这事,你心中有没有主意我会不知道?”
老夫人重重拍了一把,桌上的瓷盏茶壶都惊得跳了三跳,卿鸿更是惶恐:“母亲息怒,儿子是有那么点想法,前来请示母亲……”
“既然有话,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是……”卿鸿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许儿本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母亲不是说过,不想许儿攀什么高门大户,只望她一生平安顺遂,找个寻常好拿捏的人家,免得受委屈。不如尽快将亲事定下,也就避过这风头了。”
老夫人默了默,说:“你说的是没错,可一时半会上哪找合适的人家去。之前你媳妇也没少操心,你问问她,可有合适的?若有合心的,许儿这亲事早就定下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人愿意娶这么个病弱的媳妇,不能主持中馈,又不好生养。愿意娶的人家,又怕对方是看上了他们的家世,不是真心对待卿如许。“再者说,这批命之语一经传出,家家为了避嫌,更无人家会出头娶我这宝贝孙女了!”
卿鸿犹疑片刻,头垂的更低了:“在儿子看来,什么家世不如也放到一边,只寻个人品出众的便可。”没有家世根基,自然做不了那大逆不道之事,皇上也不会再将卿如许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宋氏听了这话一怔:“听老爷这话,心中已然有了人选?”
老夫人一听这话不禁双目一亮,“是哪家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