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跟着祖母从殿中走出之时,正看见江凛跟着几名学子在对面佛堂的阶下站着,正在说话。
老夫人停住脚步有意往那里去看,众人的目光便跟随她看了过去,全都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
江凛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素单长袍,面料并不名贵,可以说是及其普通的样式,却让他穿出了月白风清之感,连周围古韵深沉的佛殿都几乎成了他的衬托。高高的佛塔之下,他也丝毫不显渺小,只增添了他生而为人的气魄。
这天地,是如何孕育出这样一副清气纵横的灵魂。
老夫人往卿如许的面上看去,见她眼中有痴迷有抗拒有感叹,还有不少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竟是万般复杂的神情,想了想便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丫头婆子们见状立即知趣的退开了几步,老夫人这才轻声道:“许儿,若得那人做你的夫君,你心中可愿意?”
卿如许心间霎时有警钟敲响,忙收敛自己的神色,转头看向祖母,好似没有听清她的问话,转而说道:“祖母,咱们该去吃斋菜了!”
宋氏等人闻言纷纷醒神,卿如初手中的桃花突然脱了手,哗啦啦散在地上,不由“哎呀”一声。
宋氏嗔笑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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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从大慈恩寺回府,卿鸿便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儿子急吼吼的模样,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哼,我自是知道你对那个山贼一百个一千个看好。即便如此,也得许儿自己点了头。如若不然,你我再怎么觉得合适,也是过不好日子的。”
“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已经在瞬间想了很远,打断儿子的话:“这个江凛,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他若真有你说的那般牢靠,将许儿配给他倒也有不少好处。起码不用伺候公婆,没有姑嫂妯娌勾心斗角。即便科考不中,到时有家中照应,不见得过不好日子……”
卿鸿闻言露出笑意:“母亲这是答应了?”
老夫人抬眼看他,神色中倒是有几分满意:“还是那句话,要许儿点头了才行。”
“是……儿子会亲自跟许儿说明此事。”
这厢卿如许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衣裳,兰舟一边伺候她净面,一边问:“姑娘今日在后山,是唱的哪一出?”
卿如许早就想好的由头:“那大和尚胡说八道,使我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不得不与山贼相看,难道不该受些教训么?”
兰舟听了这话倒也没怀疑:“只是没吓着智仁大师,却撞见了江公子,也是巧了。好在没有别人看到,不然就要传出闲话去了,以为姑娘私会外男呢。想来寺里的僧人倒不会乱说话。”
主仆几人正说着,卿鸿支使人前来,叫卿如许到书房去一趟。
拾舟紧张道:“是不是今日咱们拿虫子吓唬江公子的事情败露了?”
“现在知道怕了?!”兰舟敲了一把她的脑袋,转而又说道:“不过,老爷叫姑娘过去倒不见得是问这个,怕是要试探姑娘的心意。”
拾舟没心没肺,脱口而出:“姑娘自然是愿意的。”
卿如许挑挑眉毛:“你这话是何意啊?”
“江公子这般人物,一辈子遇见一个已是大幸,姑娘若错过了,可是个个不如他,怎么会不愿意?”
卿如许听了这话突然觉得心口升起好大一团闷气,轻哼一声出门去了。
美色与性命,你选哪个?
兰舟瞪了一眼拾舟:“姑娘脸皮虽厚,可你这话也太实在了些……”
“我哪知道姑娘今日脸皮变薄了呀……”
卿如许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两个丫头的话,额角猛跳了两下,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
书房中,灯烛一盏,昏黄如豆。卿鸿坐在案前看着长女:“许儿,可知为父今日叫你是为何事?”
“女儿已经知道了,爹爹不必拐弯抹角。”卿如许看着父亲,说道:“那日父亲与祖母在屋里说话,女儿就蹲在外面墙角呢。”
卿鸿脸一黑,想要训斥,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便忍了下去。“许儿,你可知道爹爹的苦心?”
卿如许背着小手,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爹爹当然是为了女儿好,只是……婚姻大事,女儿怎能凭借一面之缘就定下终身?”
“你这是不愿?”女儿竟然对美色无动于衷,卿鸿心下诧异又欣慰。
“女儿也并未一口咬定不嫁,只不过,能不能入了我的眼,就要靠他江凛自己的本事了。”卿如许心里早有计较,若要一口咬定,父亲恐怕还会继续给她物色其他人,所以,这么拖着想必是可行的。
卿鸿看着卿如许一本正经的模样,眼角抽了抽:“你是要试探他的才学亦或是品行?”
“不拘什么,只要他有本事,让女儿嫁的心甘情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