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娘闻言一怔,神色间露出得意,摇着扇子站起来,柔顺的福身一礼,“不敢当,不知是哪位夫人大驾光临……”
谢氏见她明知故问,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荣国公夫人是我的长姐,她病了这许久我才前来探望实在不该。我见她病的颇重,这么托着也不是办法,我想着,让她出府到别庄去休养,可长姐担忧她走之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没人操心。”
温姨娘闻言目中露出精光:“夫人哪里需要担忧府上,如今荣国公府分了家,统共就那么点事,不是还有我呢!夫人尽管去养病就是,大事小情一概不必操心,我定替夫人打理的妥妥帖帖。”
谢氏有些迟疑:“这么说是没错,只是不知姐夫他怎么想。”
“国公爷那我自会跟他说明白的,夫人的身子要紧。”
见温姨娘大包大揽极力劝说,谢氏心中暗骂一声蠢货,面上却只微微点头,“即是如此,明日一早我就让人来接长姐去别庄。”
温姨娘看谢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草包,本以为是正院那个搬来的救星,原来只不过是个出馊主意的,那个黄脸婆若是出了府,可就别想再回来了!她朝谢氏屈膝一礼:“既然如此,夫人的病就请您多费心了。”
谢氏一走,温姨娘使劲甩了甩帕子长舒了一口气,笑的见眉不见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好像无形中挣脱了什么束缚,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一般。
………………
有冷凌郁在身边,又有上好的药材供着,卿如许的伤势好的很快,虽然还不能活动自如,但寻常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伤。
这日宣平侯府的花会,卿如许本是要借故推脱的,但宋楹百般诉求,她只好应了。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卿如许让兰舟总管院子里的各项事务,寻常就留在府上看家,免得身边再出现魑魅魍魉打坏主意,平日就让拾舟和熊宝儿陪同她出门。
大靖文士风流,这样的花会文会不仅是权贵子女相互结交的好地方,更是一展才情扬美名的好机会。
比如十一公主,她就是各种花会的常客,无论是谁做东,只要有这样的机会她都会出现,并以此扬名。
她的一手画技十分了得,就连皇上也赞不绝口。对于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为自己和母妃争脸面,也是与十四公主争宠的筹码。
宝儿没参加过什么花会柳会,十分兴奋,卿如许叹道:“去了你就会知道,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家世一般的贵女,变着花样的吹捧身份更高的贵女。
这么一想,从前卿如初还是贵女中人缘颇好的一个呢,提到她,众人会想到无数称赞的词语,而提到卿如许是,只有一个“病”字,可以形容她。
卿如许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这辈子,一定要活出不一样的自己,才能对得起重来一次的生命啊!
因为宋楹特意叮嘱卿如许早些来,所以她提前不少时候就到了,只是没想到比她来的早的人大有人在。还没进水阁,这里的少女们就占满半个花园,且个个着意打扮,不肯输给园中吐芳争艳的花朵。
今日花会的用意是永平郡主想要给薛小侯爷相看儿媳人选,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来凑个热闹,扬美名的。但卿如许这个从小病弱不学无术,在众人眼中什么都不会的“文盲”,显然不在凑热闹之列。
再加上之前永平郡主三番五次登门求娶卿如许还闹的很不愉快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所以众人看见她都有些惊讶。
“她怎么来了?”
“是呀,她不是拒了郡主,还教训了小侯爷,这会又来凑什么热闹?”
“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熊宝儿耳朵灵光,把这些话跟卿如许一说,卿如许不由暗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给宋楹壮胆,她才不来呢!
穿过花园,卿如许也没看见宋楹的身影,便叫了个婢女问道:“可见过安国公府的宋五姑娘?”
婢女指了指永平郡主特意为花会准备的三层水阁:“奴婢好像看见宋五姑娘往那去了。”
卿如许闻言便去了水阁,一进正厅,就见里面三三两两的少女聚在一处或坐或站,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然而也并没有宋楹的影子,她上了二楼, 听里头莺声燕语,似乎有不少人。正好走廊边的窗户没有完全关上,她凑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十一公主正在作画,旁边围着许多人。
秦松韵开口赞道:“公主这幅远山图淡墨轻岚,得江南山水之神气,当真是难得的佳作。”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附和。
卿如许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没见宋楹的身影,正想离开,便听秦松韵又说道:“县主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不同意我的说法么?”
窗外的卿如许一听这话,心中好笑,看来薛允有麻烦了,平时都是她找别人的麻烦,这回对上十一公主的人,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那么硬气?
她转身跟拾舟和熊宝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站在窗下继续偷听。
薛允对她们这些写写画画的东西一向不是很感兴趣,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走神,根本没听见秦松韵说了些什么,这会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诧异道:“怎么了?”
十一公主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因为慧妃娘娘有意让十一公主嫁给宋毓,所以十一公主对这个青眼于宋毓的薛允很看不顺眼。今日薛允作为东主,她本不该在此处找薛允的麻烦,但薛允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四姑娘想必画艺超绝,我这幅《远山图》有何可指摘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公主口中的“赐教”,怎么可能是真的让你赐教,分明就是让对方跪舔自己。
可薛允没这个心眼,也不会跟自己的情敌露出秦松韵那样的谄媚。所以她自然而然的说道:“公主想必误会了,我并不会做画。”
卿如许在外边看着,暗暗同情了一下薛允,照上次十一公主算计十四公主的手段来看,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薛允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秦松韵在一旁说道:“公主的画技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县主不屑看上一眼,必定是有更加过人的技艺了?此时又何必故作谦虚?不如借这个机会,也作上一幅画,让我们开开眼界?”
十一公主微微挑唇:“说的是,薛四姑娘可莫要藏拙。”这话一说,薛允画的好就是挑衅,画不好就是藏拙,就是对公主不敬。
她语气客气,神色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薛允皱眉,十一公主所受皇宠仅次于十四公主,她也不敢轻易得罪,可她跟本不会画画。
秦松韵见她露出为难的神情,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讨好十一公主,明年她入宫时才能更容易的得到慧妃娘娘的信任。
“诸位都等着呢,薛四姑娘赶快动笔吧。”十一公主容色明艳,与慧妃娘娘有七八分相似,是典型的秦家人相貌,跟表姐妹秦松韵站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似的。
但她身为公主,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带着几分高高在上,与秦松韵微带谄媚的神色一比,差别就十分明显了。
这会十一公主心有不满,说话便更加倨傲还带着几分挑衅,薛允便有些不高兴了,说话也多了几分不耐:“公主殿下恕罪,我真的不会作画。”
卿如许看着薛允,见她面上满是憋屈和不服,却又不是对方对手的愤懑表情,不由想到了薛准受气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然后她又想到了宋楹……
宋楹若是嫁到薛家,这个小姑子若是因为自己给宋楹小鞋穿可怎么是好,更有甚者,若是因为薛允讨厌自己,从而恨屋及乌反对宋楹嫁进来怎么办……
她可不想在宋楹这件事情上帮倒忙。
卿如许顿时头疼了,要不然,救她一下,缓和一下关系?
这时,十一公主又开口了:“薛四姑娘不必这般谦虚,难不成你是笃定自己画的比本公主要好,会令本公主难堪?”
秦松韵道:“公主息怒,县主定不是这样张狂的人。”
一听这话,薛允再大咧咧也总算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是个进退两难之局。
她沉着脸,上前拿起笔。
世家贵女多少都习过琴棋书画,就算不精通,也不至于完全不会……不就是丢个人吗!这次她认栽了!
薛允咬咬牙正要落笔,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卿如许走了进来,见众人投来惊讶的目光,她走上前对十一公主行礼道:“公主殿下大安。”
“是你?”一见是卿如许,十一公主的注意力顿时从薛允身上挪到了她身上。她们两个之间的过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薛允也愣了一下:她怎么来了?
“我正寻表妹宋楹,看来她好像不在这里。”卿如许随口似的问道。
十一公主身边站着的秦松韵也高高的挑起了眉毛,她可是知道秦婉言的死因的,就是因为这位卿大姑娘帮了十四公主。“这不是前段日子还病入膏肓的卿大姑娘吗?你这病还真是奇怪,一会好一会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