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朝狱卒摆了摆手,狱卒默不作声的退下,走廊里只剩下一主一仆。卿如许摘下兜帽,噙着一丝笑容朝祈绫雪看过去。
透过昏暗的光线,二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祈绫雪倏然瞪大眼睛,卿如许!
“不知郡主在这里过得还好么?”
“你……”祈绫雪不敢想象,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居然被敌人亲眼看到!简直是耻辱!她怨恨的朝卿如许看过去,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钻心的疼痛。“你来这里做什么?!”
“郡主无亲无故,想必在此处过得十分不易,好歹我还受邀去过贵府,前来探望郡主是应该的。怎么,郡主不欢迎么?”
“不欢迎!”祈绫雪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竟然沦落至此,让卿如许来看笑话!“本郡主好的很……”
“不欢迎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卿如许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郡主能阻止我么?”
祈绫雪神情僵硬,“你果然是故意来落井下石的吧!没想到卿大姑娘骨子里也是个卑劣之人!”
“哈哈。”卿如许听了这话不禁笑了:“我本非圣人,也从不会对敌人手软,更何况,对卑劣之人就应该用卑劣的手段,不是么?”
祈绫雪愣了半晌,终于攥起拳头:“原来是你!”
卿如许言笑晏晏的看着她,脸上笑容温和,声音也轻轻缓缓的,说出的话却狠狠刺向祈绫雪的自尊:“是啊,原来郡主这么蠢,现在才想到!”
祈绫雪被她骂“蠢”气的满脸通红,同时心下一凛,“我还在想,谢氏怎么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根本与她从前温吞的行事大不相同,原来是你给她出的主意!”上次在府中,卿如许看穿了她的用意,她便知道卿如许会反击,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狠!
“郡主欺我,我本就该以眼还眼,只是我没想到郡主这般输不起。”卿如许言笑晏晏的看着她,似乎对她此时的境遇很满意:“如果你招惹的是别人,与我自然没有干系,可你现在触犯到了我,我只能让你明白,你找错了人。不知己不知彼,就贸然出手,真是不智。”
祈绫雪如何会承认自己输了,大声反驳:“这次是我大意了,你也别得意的太早!等我出去,自会给你吃更大的苦头!”
“一失足成千古恨,女子的清誉已经被郡主糟蹋殆尽,被冠着那样的名声,即便出去了,又有多少机会呢?”
“卿大姑娘未免太恶毒了些!我只不过是对江公子心存好感……”
“心存好感,所以恶意挑起我跟他之间的误会?郡主,你要脸吗?”
“你!”祈绫雪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卿如许淡淡看着她,说:“郡主不必将自己说的多么清高,我早知道你内里是个心肠卑鄙的人,如果我没有看破你,以后你还会用更多的招数来恶心我,直到夺走江凛,我说的没错吧!”
祈绫雪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心乱如麻,没想到卿如许会这样的聪明,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她,并一步步将她引到现在的境地!
“郡主怕是不知道,江凛一早就看透了你,觉得你心机深沉,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我不嫁给他,你也不会有半点机会。”
“你胡说!”
“我胡说?”卿如许走进一步,脸上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说:“还记得上次在围场吗?知道江凛是如何评价你的么?”
祈绫雪紧紧攥着铁栏,冰冷粗糙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此时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他……说了什么?”
“当时郡主站在远处,频频向我们张望,江凛见状,便说,‘如果心怀坦荡,大可上前来打个招呼,何必躲躲藏藏,遥遥对望,平添噱头?好像我跟她私下里有什么交情似的!’”卿如许咯咯笑了两声,打算将祈绫雪刺激到底。“这可是原话,一字不差。”
“你是故意骗我的!”
“我若有半个字的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祈绫雪看着卿如许毫无作伪的笑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枉她心心念念想要给江凛留下一个好印象,结果对方就是这样看她的,“所以我在你们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了?”
“郡主总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了!”卿如许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在祈绫雪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特意为郡主准备的。”
祈绫雪咬牙瞪着她:“这是什么?毒药?”
“是啊!事到如今,郡主应该不会还有脸活着,所以我带来了这个,保证死的安详,没有一丝痛苦!”
“你休想!”
“啧啧,郡主的脸皮还真是厚!”
祈绫雪颤抖的看着那只小瓷瓶,不自觉的后退,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去死?凭什么要我去死?”
“我还以为郡主不怕死呢!”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卿如许闻言便收回了小瓷瓶,说:“好啊,那么郡主就承认自己买/凶杀人好了!我在外面等着你来对付我。”
“就算承认了又怎么样!声明尽毁又怎么样?你就给我好好等着!”
“呵……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呢!郡主孤身一人,怕是做什么都不容易吧?”卿如许神色依旧轻松,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呀,郡主不会真的想嫁给荣国公?”
她佯装思考了一下,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嫁给荣国公,有了荣国公夫人的身份,好歹也是个依靠!谢氏为了保住自家颜面,想必会替郡主将这个慌圆过去……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她“啧啧”两声,看着祈绫雪,“不过,郡主这样清高,该不会这处这样的选择吧?那荣国公可是个断袖,嫁给他无疑是跳进了火坑呢……郡主千万不要想不开!”
祈绫雪神色变换不定的看着卿如许洋洋得意的脸,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扣进肉中而不自知。
卿如许见她半晌无言,说道:“好了,我也累了该回去了,我可还要回去绣嫁衣呢!”
“滚!你给我滚!”
祈绫雪再也忍受不住,爆发着扑向卿如许,可铁栏阻隔,她也只能干巴巴的吼两声罢了。
卿如许笑眯眯的说:“郡主在这里慢慢想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若再想不好,你那婢女,叫敏风的那个,小命可是支撑不住了……”
祈绫雪浑身一凛,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是了,自己在顺天府受审,府中奴仆自然也要被审问,敏风是她的贴身婢女,与她形影不离最是贴心,又如何能躲过?想必会被谢氏紧紧盯住,甚至用各种手段逼她说出不利自己的证据……
她没有父母亲人,唯有敏风算得上是她唯一亲近的人……
卿如许弯唇道:“所以,郡主还是干干净净的死在这里最好。”说罢,她转身离开。
祈绫雪怔怔的看着卿如许离开的背影,死死咬住下唇,屈辱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能死……我得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能有将卿如许绊倒的一天!就算我什么都不求,也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
从顺天府出来,卿如许长叹了一声,“坏人不是那么好做的,可是费了我不少精神头呢!”
熊宝儿吐了吐舌头:“如果我是她,气也被姑娘气死了。”
卿如许笑道:“祈绫雪脸皮厚着呢,不会被气死的。谁都觉得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定是什么都不怕,可事实并非如此,越是无人在意她,她就越怕自己在这世间消失的了无痕迹,所以下意识的想要证明自己存在过,甚至不择手段去买/凶,去杀人,想被更多的人记住。兴许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这种想法应该深深埋藏在她心底深处吧。”
“可是,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嫁人呢?她若答应了这门亲事,谢氏必定替她圆这个慌,清清白白的从顺天府出来,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卿如许说道:“千万不要小看祈绫雪,就算她臭名昭著的从顺天府离开,将来也未必没有机会扭转局势。与其让她虎视眈眈,不如让她嫁了人,彻底断绝她勾搭其他人作为靠山的可能。而嫁给林奕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林奕根本不喜欢女人,任祈绫雪花样百出,也收买不了林奕。而在谢氏眼中,她也只是个替林奕传宗接代的东西。”
熊宝儿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个哆嗦,“姑娘,奴婢怎么觉得,您对祈郡主格外痛恨呢?”
卿如许轻出一口气,解释道:“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有人一见如故,也有人能一眼成仇。大概祈绫雪就是我前世的宿敌,我对她的痛恨,源于内心深处,半点也不能容。”
熊宝儿一头雾水,“奴婢……大概懂了……”
卿如许看着她一笑:“总之,我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祈绫雪靠近江凛一步,别说是妾,就算是暖床丫头,也不能允许!”
这大概就是心结吧!
暮色渐沉,天际浓云散开,清冷月色笼罩整个城池,微光映在床榻跟前,窗外风声不停,人声渐低。顺天府的牢房之中,祈绫雪用脏污不堪的袖子抹干眼泪,大声喊道:“来人!我要见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