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说道:“世间大多数人皆是浑浑噩噩,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做到什么的人太少了,而感情尤其无法控制。公主没错,阮梅钦也说不上错了,只是我们站在公主的立场上,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可恨罢了……”
宝儿摸着头上两个揪揪,问:“皇上会答应靖鲁侯的求亲吗?公主真是可怜,真的要嫁给一个跛子吗?”
卿如许摇头:“靖鲁侯世子没有你们想的那般不堪,听说他相貌俊逸,人品端方,若不是个跛子,必定有个好前途,可偏偏天妒英才。”
“既然如此,想要娶妻也该很容易才对,怎么还求到宫中呢?”
“你想啊,靖鲁侯府满门忠烈,世子又是独苗,靖鲁侯怎么肯委屈他随便为她娶个妻子,更何况世子不能出将入相,总要为后代考虑前途。所以,靖鲁侯必定要为儿子找个身份尊贵,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妻才行。可与靖鲁侯那门当户对的人家,嫡出女儿有许多选择,实在没必要选个身体不健全的夫君,而庶女又配不上靖鲁侯世子的身份。一来二去,只能求到皇上跟前了。”
宝儿闻言说道:“要我说,跛子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走路难看了些。若真是人品好,值得依靠,公主的姻缘就在他这里也说不定啊!”
卿如许叹道:“但愿如此吧。”
………………
青空之上,艳阳一日比一日耀眼,早春的气息侵袭整个京城,大安宫中亦是景致宜人,蓬莱池边春草复苏,池中水波溶溶,一对鸳鸯早其中并头而行。
太后坐在附近的水阁之中心上眼前美景,胃口都好了不少,就着身边女官的手,用了半碗香浓甜糯的羊奶酪,直到精致的小碗见底,才挥挥手让人撤了。
她起身走到阁窗前居高临下朝蓬莱池望去,突然说道:“你可知,这宫中是什么地方?”
尔蓉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小心答道:“回太后娘娘,这大安宫,是天下最为尊贵之处。”
太后面上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语气轻微飘忽,话中似有不屑,却又似肯定。“是啊,天下最为极致的繁华,都汇集于此,却也危机重重,一步都错不得,否则,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尔蓉不知如何回答,太后却也没说什么,紧接着问:“仙居殿这些日子可有异样?”
“刘娘娘寸步不移,自住进去了便没出来走动,仿佛将仙居殿当成了另外一个冷宫,其他妃嫔也多在观望,无人贸然前去。公主殿下则与往常一样,但时时喜笑颜开,比从前活泼了许多。”
太后沉沉嗯了一声,“有母亲在身边,是幸事。”
“娘娘说的是。”
“皇上可曾前去?”
“皇上近日公务繁忙,已经半月不曾往后宫来了。”
“皇上勤政是天下之福。对了,顺天府那边怎么说?那个丫头没出什么纰漏吧?”太后的语调突然变冷,透出对祈绫雪的不喜。
“据说寻了一次死,便被谢氏命人绑了。”尔蓉不免觉得谢氏所作所为如同不知事的愣头青一般,失了体面,但回头一想,若非如此,此事便也办不成了。“祈郡主到底是娇生惯养,熬了几日,便主动开口求嫁荣国公,谢氏达到目的,答应帮她转圜此事。”
太后一笑,“这谢氏在荣国公府窝窝囊囊过了十好几年,怎么一下子竟聪明起来了。”她是什么人,是这大安宫总最尊贵的女人,早就知道谢氏做了一个圈套,引祈绫雪上钩,要不是这份心思正和她的意,她身为太后,怎么会由得谢氏在她跟前卖弄。
“听说是有人给谢氏出了主意。”
“是吗?”太后语气淡淡,却透出满意,说道:“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心思?这主意出的好,也算是一举两得。”
祈绫雪这样的身份,嫁到谁家都是祸害,若让她孤老终身,难免让人觉得皇室不厚道。而荣国公府又是敬悯皇贵妃的外家,皇上对林家总是存着几分异样的心思,若谢氏为了林奕求到宫里,也是个难题。
所以说,这祈绫雪嫁给林奕,可不就是一举两得么。
尔蓉见太后不似有怪罪的意思,便说道:“是卿鸿卿大人的长女。”
“哦?”太后一听是卿如许,便来了几分兴趣,眼里露出几分笑意,:“就是与十四丫头交好,又救过重华跟含元那个丫头。”
“正是。”她将卿如许与祈绫雪之间的过节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道:“祈郡主几次手段,都被卿大姑娘看破,半路夭折。”
太后精光一闪,随即压下,言语间意味深长:“倒是个灵秀的小丫头,听说她与江凛大婚在即,你去哀家私库里挑几样好东西,亲自替我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挑好了,先拿到哀家眼前过目。”
尔蓉有些惊讶,“是。”
………………
荣国公府。
谢氏看着跪在眼前露出不可置信神色的敏风笑吟吟道:“这几日你受苦了,希望你心里不要怀有芥蒂,往后郡主嫁进荣国公府,就是一家人了。你仍旧在郡主身边伺候着,万要尽心才好。”
敏风手脚上满是淤青,显然这几日一直被绑着,还受了不少盘问。她愕然的的看着谢氏:“太夫人所言当真?”
谢氏心情十分好,倒也没怪罪敏风的疑问,说:“等我到宫里禀告过太后娘娘,祈郡主便能从顺天府出来了,到时候你见了她自然知道是真是假。”
敏风怔在原地,犹自不能相信,她以为郡主宁愿死也不会嫁给林奕。以林奕在京中的名声,嫁给他无异于成为满京城的笑柄,郡主孤傲清高,怎么会答应下来呢?
谢氏看着她,挥挥手:“好了,你先回祁王府去,做些准备,郡主毕竟因我儿名誉受损,这亲事耽误不得,越快越好。”
敏风浑浑噩噩的答应一声,被人搀下去了。
谢氏哪里知道太后早对她那点心思一清二楚,忍不住捏着帕子笑了两声,对紫英道:“这事我得好好想想怎么与太后娘娘说,好生圆过去才好,莫要让太后娘娘心生不喜,觉得是我糊弄了她老人家。”
解决了谢氏心中最大的难题,紫英也跟着送了一口气,不过她又想到了以后的事,皱眉道:“祈郡主虽然无人做靠山,可也毕竟是郡主,将来嫁给国公爷,就是国公夫人,这府里……”
“这府里的中馈自然还要捏在我手上,不能交给她,至少在她生出儿子之前,不能让她沾上一星半点。”儿媳妇毕竟是失了手段骗来的,谢氏不可能不防范。
紫英听她这么说放了心,说:“奴婢打听了祈郡主与卿大姑娘的事,这里面很有几分周折。”
“哦?说来听听。”
“去岁,采花贼沈越那桩事,太夫人可还记得?当时皇城司负责缉捕沈越,江凛在缉拿人犯的时候救了祈郡主一命,之后祈郡主特意找到江凛拜谢,似乎对其生出了仰慕之情。之后几次借机接近江凛,都被卿大姑娘阻拦,最后一次,祈郡主甚至将卿大姑娘请到王府,不知说了什么,卿大姑娘离开之后,脸色冷的厉害。想必是祈郡主使了什么手段惹怒了卿大姑娘,这也就难怪人家要帮咱们出主意了。”
谢氏皱眉:“还有这种事?哼,没想到这个祈绫雪看着冰清玉洁眼高于顶,竟暗地里使出百般手段要抢别人的男人!”
紫英又说:“还有,祈郡主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被沈越给捉了去,据说,如果不是江凛及时赶到,她怕是要失了清白之身了。”
“哼,与采花贼有过瓜葛,还敢与京中混混勾结买凶……早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看来,她比我预想的更甚,将来,我得好好让她在跟前立立规矩!”谢氏想了想,“等等,我看,还是找个又经验的嬷嬷先为她验明正身才好!”
“是,奴婢也是这个意思。”万一祈绫雪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进了门之后可说不清楚!就算林奕娶不着媳妇,也不能平白被人给带了帽子不是!
清白被怀疑,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可谢氏早就与祈绫雪“坦诚”相见,还哪里会估计对方是否会难堪。
“嗯……”谢氏思索了片刻,说道:“此时等不得,若入宫跟太后禀明了再去查验,万一有什么差错,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今晚就去,找两个信得过的嬷嬷。”
紫英连忙答应,转身去了。
最后一丝余晖落尽,黑夜侵袭。城中灯火次第亮起,在黑暗中圈出整个城池的轮廓。仿佛是一条金光灿烂的枷锁,牢牢禁锢着里面的人。
顺天府中,祈绫雪已经被挪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茶室之中,沐浴更衣,只等谢氏回禀过太后就可从这里“清清白白”的走出去……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祈绫雪一怔,难道谢氏的动作这么快?“是谁?”
“郡主,奴婢们是荣国公府的人,奉太夫人的命来给公主送些吃食用具。”
祈绫雪闻言不疑有他,打开茶室的门,便见紫英领着两个嬷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