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那婆子眉头一挑,说道:“奥哟,这位玉奴姑娘还真是好人缘,才来了没几日,整天有人上门来找。”她上下打量着云簮,却不说在,也不说不在。
云簮了然,从荷包中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婆子手中:“嬷嬷拿去吃酒吧。”
婆子接了银子揣进袖中,眉开眼笑:“玉奴是在这里没错,只是你们来的不巧,半盏茶之前,她被客人叫走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八成得等些时候,你看你们是下次再来,还是进去等她?”
云簮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陈容,她站在那紧紧捏着袖子,显得十分焦虑紧张,想必不会轻易放弃,云簮也不想再来一次,便说,“劳烦嬷嬷,我们进去等等吧。”
那婆子见陈容带着兜帽看不清脸,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可她受了云簮的银子,到底不好多说,便由着她们进去了。并指点道:“就在前面南头第五间。”
云簮回头朝她点了点头,便疾步跟在很容后头找到南头第五间,推了推门,竟也没锁。
玉奴的房间摆设不多,想必是外面那婆子口中“刚来没几日”的关系,但其他的帘幔桌椅都布置的十分雅致。花窗上糊着当下京城最流行的薄透菱纱,灯光透过花窗,在窗下的几案上投射出朦胧浅淡的花影。
陈容见这房间中还算整齐,小心找了地方落座,等着玉奴回来,她想,既然有人要她来找玉奴,总不会让她空等一场,玉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时间越来越晚,可外面的舞乐之声还没有停下,陈容渐渐等不住了,她站起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云簮,你去问问那婆子,玉奴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云簮答应一声出了房间,片刻回转,道:“那婆子说,玉奴上午就出门了,回来的时辰不定,一般要客人尽兴,散了席就会回来,但也有的时候会通宵作乐,天明才会回转。”
陈容闻言愈发焦虑,眼看时辰已近午夜,她终是等不下去,“我们先回去。”
云簮如释重负,同陈容出了外教坊。
暗处藏身的白敬泽看见他们出来,悄声说:“找到玉奴了没有?”
梁辰答道:“没找到,她今日上午出门,据说是有贵人相邀,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但实际上玉奴并未出现在任何一家王公贵族的宅院之中,出了外教坊的门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果然这个玉奴有点问题啊……”白敬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去哪了呢?”
梁辰也想不通,“总之,先把公子的吩咐办好。”
“嗯……倒也省的咱们去说服玉奴了,把她失踪的事赖在陈容身上正好,救子不成,杀人泄愤?这个罪状怎么样?”
“若是玉奴明日回来了怎么办?”
白敬泽“啧”了一声,“你叫人看着点,若是见了玉奴,就先拦着她,先把陈容弄进皇城司,一两日,该交代的必然会交代,到时候‘误会’澄清,再将她放了也可。”
梁辰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陈容回到府中,才觉得后怕,心下惊惶不已,好在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若是有人知道她一个内宅夫人深夜去了那种地方,还不知要起什么风波。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皇城司的人就敲开了陈家的大门。
陈容还以为有儿子的消息了,连忙到前院去见来人。皇城司的人环顾左右,示意陈容将闲杂人等遣走,等其他人退下,陈容便要出声询问,结果她还没开口,对方就说:“夫人昨日可曾去过外教坊?”
陈容的血液瞬间倒流,脸上青青白白变幻不定:“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夫人昨晚道外教坊找玉奴,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夫人还是说实话的好。”
陈容怒道:“就算我去了又怎么样,你们皇城司连这个也管?”
“玉奴就是你家少爷当日调戏的那个姑娘,如今她失踪了,我们怀疑夫人为就孙竟杀人灭口,助长恶行!”
“什么?”陈容惊了一下:“玉奴失踪了?”
皇城司的人脸色沉了下来:“夫人何必佯装不知。”
“我是去了外教坊,可并没有见到玉奴,守门的婆子说她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那么夫人是否可以解释,您为什么回去找玉奴?”
“我……”陈容皱眉,她总不能说是有人让她去的,到时候更加解释不清了。她反应倒也快,说:“我是想解救我儿,听说那日玉奴受了我儿欺负,想要去找她求得原谅,希望她能出面为我儿说几句好话。”
皇城司的人皱眉想了想,说:“这只是夫人的一面之词,还是跟我们去皇城司走一趟吧,正好也可以见见贵府的少爷。”
陈容刚要发怒,听见他说的后半句话便沉默下来,犹豫片刻说道:“好,我跟你们去。”
………………
祁王府,祈绫雪看着眼前几幅极其细致喜庆的花样,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铁青。敏风忍不住说道:“这个卿大姑娘也太不避讳了,这般作为分明就是在羞辱郡主!”
祈绫雪仍旧没动,垂着嘴角,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幅并蒂莲花目光越发阴冷。
“郡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真的要嫁给荣国公?”其实就算不能嫁给心上之人,嫁给一户正常的人家也不是不行,可林奕……敏风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祈绫雪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说:“从现在开始,不许再露出埋怨不喜的神色,既然我选择了要当这个荣国公夫人,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扭转劣势,谢氏不是要拿捏我吗?那我就让她好好尝一尝我的手段!让她后悔当初做出这个决定!”
敏风抬眼看了看祈绫雪的目光,小心的轻声开口问:“郡主要怎么做?”
“去打听荣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谁是谁的人,都有什么过往,交好的,有过节的,都一一打探清楚。只有了掌控荣国公府,才能借以翻身。”
“郡主……谢氏如此羞辱您,您往后嫁过去,也不会太平,该做好准备才是?”
“那是当然……”祈绫雪咬着牙,想起谢氏让人来给她验身,她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还有卿如许,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卿大姑娘去年还在病中,后来冷神医来到京城,她的病便被治好了,这位冷神医似乎与江都尉十分熟识。同时,卿府的大夫人小宋氏被入府贼人行刺身亡,卿家二姑娘卿如初自愿去了春神庵为母亲诵经祈福。”
“此事蹊跷。”
敏风疑惑。
祈绫雪说道:“深宅大院,里里外外多少仆从把守,哪那么容易进贼人,何况是府里的大夫人被刺死。还有二姑娘,说什么到庵里为母亲诵经超度,都是鬼话。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府里会让她平白在庵里耽误三年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敏风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出不对来了,“从前咱们没留意,这么一查,还真的有不少事。”
“是我小瞧了卿如许。”祈绫雪沉眉细思,“还以为她不过是个内宅闺阁的娇娇女,被宠的什么都不懂,不然,我也不会在她手里栽的这么狠。”她抬头:“你说卿如初在春神庵?”
“是,离大普渡寺不远。”
“卿如许常去看她么?”
“这个……好像并没有。只是隔一段时间会让府中仆从前去给卿二姑娘送些东西。”
“这就奇了,不是说卿如许从小在小宋氏身边长大,情同亲生母女,与卿如初也形影不离么?怎么小宋氏死了,卿如初去了庵中过清苦日子,卿如许也不常去探望?”
“郡主的意思是,她们之间,生出了龃龉?”
祈绫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到底有没有,去看看就知道了。”
荣国公府的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按照习俗,祈绫雪要先到大普渡寺祈福,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去一趟春神庵。
这个时节,大普渡寺的风景极美,草长莺飞,春桃盛开。因是婚事,与平日进香不同,需得到各殿烧香祈求依次跪拜。
大普渡寺占地广阔,前殿、主殿、后殿各在山上不同的地方,一圈下来,祈绫雪身边的奴婢婆子们都累的抬不起脚来了。
敏风道:“你们走不动了,便不要跟上来了,免得耽误了郡主上香的时辰,在这里等着便是。”
众人巴不得在这里歇脚,连连答应。
祈绫雪便同敏儿二人手中捏着香,沿着台阶而上,一路爬上去。
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回头看去,已经无法看见下面的人,恶人对视一眼,将香仍在地上踩灭,顺着另一条小路下山去了。
春神庵就在大普渡寺山脚下不远,她们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敏风早就事先打探好路,二人只扮作普通香客,直奔春神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