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容日日都去皇城司探望孙竟,孙茂真也没怀疑,还叮嘱道:“小心些,多带几个人陪着。”
陈容见丈夫担心自己的安危有些心软,她没有透露自己与江凛的交易,此事她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就算她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自己的娘家和那位皇后姐姐也难保不会找她的麻烦。“我知道了。”
陈容深吸一口气,出了府往皇城司的衙门去,到了地方,却被告知江凛另有要事不在衙门里。
陈容有些急了:“可两日之后,就到了皇上限定的日子,江都尉人在哪里,我一定要见他!”对她来说,孙竟的罪名当然是能减一条是一条,江凛不在,她那些隐秘之事也不敢与旁人说,还怎么划掉那单子上的罪状?!
“在下也不知江都尉人在何处,夫人请回!”
陈容还想在说什么,对方却不再理会他,转而去忙别的事了。
失魂落魄的从皇城司出来,孙茂真身边的小厮忽然急惶惶的来找她,“夫人,宫里来消息了,皇后娘娘让您即刻入宫。”
“入宫?”陈容愣了一下,随即脊背发凉,难道姐姐知道她对江凛透露消息了?“来传话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小厮摇摇头:“只说让夫人即刻入宫。”
陈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中在那张写着孙竟罪状的纸,“好,我知道了。”
从小厮手中接过入宫的牌子,陈容随即上了马车,她心中忐忑不安,委顿的歪在车内榻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马车外流动街景,那些画面跳动颠簸着,令她心中生出无限不安,总觉的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自己只与江凛说了一点无关紧要消息,除非江凛是姐姐的人,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快,还是说,皇城司里有姐姐的眼线?
不管怎么说,她得做好准备,盘算着万一姐姐问起这几日的事,她该怎么瞒过去。胡思乱想了一路,时间竟然过的十分快,陈容只觉得才过了一会的功夫,宫门便到了。
正阳宫中,陈皇后一身朱红色宫裙,金线勾勒出无数凤翎摆荡在裙摆间,两鬓间凤钗步摇瑟瑟垂下,雍容华贵至极,可这种高高在上的尊荣,却令她看上去异常孤独。
听见殿外传来动静,她缓缓转身,朝门口看去,便见自己的妹妹垂头快步进了殿内。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皇后一皱眉:“你我何时这般生疏了,连姐姐也不叫了么?”
“臣妇不敢造次。”
“你还在生我的气?”陈皇后叹了一声,说:“上次是我说的狠了,不过,当时的情形不容乐观,我已是火烧眉毛,难免话重了些。可你我是嫡亲的姐妹,哪里有隔夜的仇呢,你也看见了,皇上对我的态度日渐冷淡,这个月按例该来正阳宫的日子也似乎被刻意忽略了……”
陈容心中正暗自窃喜,姐姐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暗中做的事,听了这话不由愕然抬头:“娘娘说的是真的?”
不管皇上在后宫偏宠哪位妃子,初一十五两日是必定要去皇后宫中的,这是从未变过的规矩。
“我还能骗你不成,正阳宫如今已是脸面全无。”
“兴许皇上只是政务繁忙,未曾往后宫……”
陈容下意识的想要找点原因,陈皇后却摇头苦笑:“若本宫也这么想,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陈容默然,低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今日找你进宫,是有要事托付你。”
陈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姐姐果然是有事要让自己帮忙,否则怎么会开口与她解释什么,这么想着,便有些不高兴。“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陈皇后听她又是一副疏淡语气,心中生起一股火气,可想想还有事要交代,便压了下去,说道:“我听说有一种病症,未孕之人症状却如怀了身孕一般,连郎中也不能轻易分辨。”
殿中无人,此时显得格外安静,陈容甚至能听见衣料摩擦之声,她怔怔许久,才问:“娘娘怎么问起这个?”
“你不用管这么多,只需帮我找一找治过此病的郎中便可。”
陈容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好事,本能的抗拒,想到自己的儿子很可能要发配到千里之外去受苦,她就对娘家和皇后十分不满。
陈皇后皱眉看着自己的妹妹许久,见她仍是不言,不悦道:“你竟不愿意帮我?”
陈容垂头,“臣妇并非不愿相帮,只是今日竟儿被关在牢狱之中,皇城司列了诸多罪状,很快要呈上御前,臣妇六神无主,心惊胆战,实在无暇顾及他事,更惶恐坏了娘娘的事,所以……娘娘不如将此事交给大哥,他手下办事利落,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帮娘娘办妥。”
陈皇后听她提及孙竟,面色便有些讪讪,人家来求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口回绝还痛加数落,如今自己又舔着脸去求人……可转念一想,自己是皇后,难道有比自己的事还重要的吗?
“你大哥是个大男人,如何去查访这妇人的病症?怕是会引人注意。”
陈容心中冷笑,你们不过是将大哥当做陈家的顶梁柱,不肯轻易让他冒险罢了,却让我处处犯险,还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在皇城司备受折磨。“皇后娘娘既然只信得过臣妇,便等竟儿平安无事之后,臣妇定当安心为皇后娘娘办妥此事。”
陈皇后大怒道:“你这是在敷衍我!”
陈容肃着脸抬头,眼中掩饰不住的讥讽:“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姐姐,却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受难,回到娘家,连母亲也只泼了一盆凉水,将我赶出门去!谁都能放弃竟儿,可我这个做娘的,却不能眼看着我儿子落得凄惨下场,还请皇后娘娘体谅臣妇。”
“你!”陈皇后几步走到陈容跟前,“你可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我的安危,事关陈家荣辱!”
陈容声音更冷了,从前她怎么没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如此自私自利。“我们母子是被陈家放弃的人,似乎不再与娘娘息息相关?娘娘现在又何须为难臣妇,陈家自有大把与娘娘相关之人等着卖命!”
啪!
陈皇后扬起右手狠狠抽在陈容的脸上!
陈容被打的口鼻流血,脸颊道道血凛子!可见陈皇后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陈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咬牙回眸看着自己的亲姐姐,道:“皇后娘娘对自家人袖手旁观的本事无人能及,没想到耍威风也只敢冲着自家人呢!”
陈皇后震惊的看着她,“你……你竟敢对我不敬?!”
“臣妇可不敢对娘娘不敬,娘娘可是皇后,臣妇是什么,娘娘看不上眼的东西,就不再此处耽搁娘娘的大计了。”陈容起身草草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陈皇后一把拽住她,已是气的疯了,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不让你走,你敢走!”
陈容此时倒是淡然下来了,回头看着她,讥讽道:“怎么,皇后娘娘要处死臣妇?那便请皇后娘娘给个痛快吧!”
“你!疯了!你疯了!”陈皇后松开陈容,踉跄的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陈容见状一言不发,转身便踏出了殿门,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伤和血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让皇后自己处理去吧!
迅速的出了宫,陈容心里惦记孙竟,想再次去皇城司找江凛,但自己脸上有伤,这副模样也不好四处乱走,便遣了身边的婢女去问江都尉回来了没有,自己先回府里。
一路上,陈容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着皇后方才的嘴脸,越想越气!
她拿自己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不是一件东西可以用完就扔,觉得还有用就再捡回来!
正在气头上,外面传来车夫的禀报声:“夫人,到了……”
他话音刚落,陈容突然觉得马车剧烈一晃,随即外面传来随侍护卫们惊惧的问话声:“来者何人!”
陈容正在纳闷,想掀开帘子去看,就听见马儿惊惧的嘶鸣,马车便猛地向前冲了出去!“夫人小心!”
关键时刻婢女拽了陈容一把,不然陈容铁定要滚到地上去摔个好歹。可即便是这样,陈容和两个婢女皆是弱质女流,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撞的七荤八素!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人惊恐的呼喊,听声响马车似乎冲出了巷子往街上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停下,快停下!”陈容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着马车不让自己摔出去。她大喊大叫,抓住窗框勉强定住,从晃动的马车帘子缝隙中看见车夫从马车上被甩了下去,陈容脸色煞白,“救命!救命啊!”
后面传来家仆的呼喊声,可他们那里能赶得上惊马的速度!
“夫人,抓住了,千万抓住了!”
婢女惊恐的拉扯着陈容的衣服,三人却终究是不可避免的摔作一团,陈容混乱中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条数出来,自己方才顶撞了皇后,难道是她怕翻脸后说出她的秘密想要杀自己灭口?
这念头一出,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救命!救命!皇后要杀我!皇后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