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不行,这尊方章,是老爷都舍不得用,特意寻来留给姑娘作画盖印的,就算姑娘不用,到时候送给姑爷做生辰礼是正正好好,给二姑娘做什么?”
拾舟一把将那方章夺了过去,也说道:“是啊,给了二姑娘不过是喂了白眼狼,姑娘还是另挑一个别的吧!”
卿如许哭笑不得,看着她们,“照你们这们说,我这里面的东西件件都被你们安排的妥妥当当,那还挑什么挑?”
兰舟和拾舟对视一眼,各自在一堆首饰物件里翻翻捡捡,看看这个也舍不得,再看看那个也舍不得,最后仍是卿如许决定,挑出一对青白玉执茨荷童子佩,一对金累丝宝石青玉簪,一副桃形金蒂玉珠宝石头面,最后又从箱子里挑了两匹上等的布料。
兰舟看着她挑出来的东西叹了口气,“说到底,姑娘对二姑娘还是存着不忍。姑娘,依奴婢看,二姑娘嫁到荣国公府之后,倘若有一日翻身得了权柄,可不会第姑娘您手下留情的!”
“是啊姑娘,您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见她老实了几日就心软了!”
卿如许摇摇头:“你们不用想的太多,这些东西不过身外之物,给了她又能如何,不过是身为长姐,应该拿出的一点心意罢了。就算我们内里仇深似海,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表面上也要维持一团和气,不但不能让人说出闲话来,还要让人觉得我们姐妹情深,我们卿府依旧一团和气,让窥伺之人没办法钻空子。”
卿如初经历这么多事情,人变得稳重了不少,从汪汪乱叫咬人的疯狗,长成了安静匍匐等待时机的狮子。卿如许不想给她任何反扑自己的机会,自然要处处做的妥当,不落人口舌,免得她趁机做文章。
“哦……”两个丫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将卿如许挑选出来的东西另外装了匣子。
卿如许站起身:“你们将东西收好,我去杜若阁一趟,就让宝儿跟着好了。”
兰舟跟拾舟连忙给宝儿使了一个“保护好姑娘”的眼神,宝儿屁颠屁颠的表示收到。
如今的杜若阁与从前大不相同,自从卿如初从春神庵回来之后,老夫人就一直派人在门口看守,不让卿如初轻易出院子。且三夫人隔三差五就会来杜若阁一趟,给卿如初讲一些恪守礼仪的话,嫁人之后应该如何如何,卿如初都乖乖应了,三夫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心里又是怎么打算的,只希望她不要再做出出格的事情,影响府里的其他小姐的名声。
听说卿如许来了,卿如初一副柔顺模样从里面迎出来:“大姐姐。”
卿如许细细打量她,见她一身桃粉装扮,荷花粉对襟比甲配了一身水粉绫缎长袄跟裙子,头发简单绾了一个单螺髻,横插一只青玉梅花簪子。装扮简单,便衬得她眉目鲜活肤色润泽,比之从前的瘦削似乎丰腴了几分。春眠和淳儿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低眉顺眼,一副恭顺的姿态。
“看来二妹妹这段日子过的不错。”
“我到底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祖母的亲孙女儿,就算我犯了诸多过错,她们到底还是对我心软的,大姐姐不也没忍心对我赶尽杀绝么?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卿家的人,我们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
卿如初对卿如许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还亲自给她打起帘子。
卿如许微微挑眉,并未说什么,进了屋子让宝儿将几个匣子交给春眠和淳儿。
两个婢女接过匣子,当着卿如初的面打开给她看。“姑娘,你看,大姑娘给您的东西真好看。”
宝儿心里想:不仅好看,还贵重呢!
卿如初笑道:“那是当然,大姐姐对我从不吝啬,再好的东西,只要我看上的,她都舍得。”当然,这是从前了。“淳儿还不去给大姐姐沏茶拿点心。”
“是是,奴婢这就去。”淳儿之前还暗自琢磨,怎么明日就成亲了,府里的其他小姐也没过来找二姑娘说说话,这会见大姑娘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答应一声去沏茶了。
春眠看了一眼卿如许,以为两姐妹要说点体己话,便对宝儿说道:“宝儿妹妹,能不能过来帮我拿一下点心。”
宝儿看了她一眼,站着没动,卿如许朝她摆摆手,她才随着春眠出去了。
卿如初见状便说:“姐姐身边的下人如今都对姐姐唯命是从,忠心不二,妹妹实在佩服的很。”
“主仆一场,真心换真意罢了。”卿如许坐在卿如初对面,见她笑意融融一副真心拉家常的神情,便也与她打起太极来:“妹妹也不差,才几日的功夫,就将新来的丫头们调教的服服帖帖。”
卿如初想到从前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丫头,不是被卖了就是被打杀了,默然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是怎么也及不上姐姐的。细细想来,大姐姐从前可不是多么稳重的性子,整日迷迷糊糊的让父亲和祖母操了不少心,难道,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长大么?”
卿如许坦然的看着她:“人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长大成熟,我是这样,二妹妹不也是这样吗?我瞧着今日的二妹妹,好似瞧见了昔日你母亲模样。”
提到小宋氏,卿如许以为对方的面色会变一变,谁知卿如初仍是面不改色,说道:“如果我母亲还在,今时今日我定不会嫁的这般冷清。”
整个卿府虽然张灯结彩,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卿如初的屋子里虽然也摆满了喜庆的物件,可没有姐妹前来道喜,没有生母拉着她的手说贴心话,没有长辈唠叨叮嘱,东西再喜庆,也是一片死寂。
“二妹妹可知道,这天下间没有后悔药?”
卿如初微微侧头,鬓边的步摇微微晃动,在烛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却将她的面色衬得暗淡了几分,“姐姐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早知道会是如今的结果,她就应该听母亲的,悄无声息的等待,等待卿如许嫁给江凛,然后等着她的死讯,等着夺走她拥有的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母亲已经死了,如今她众叛亲离,一切都归为零。
所以,她才孤注一掷夺了祈绫雪的亲事。
一切将从荣国公夫人从头开始。
卿如许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是在心底想着翻盘。“有祈郡主作伴,想必妹妹在荣国公府不会寂寞。”
卿如初眼底闪过一丝冰冷:“我很乐意跟祈郡主好好玩玩,只是姐姐难道不怕,敌人和敌人变成朋友吗?”
卿如许笑了笑:“妹妹不必替我担忧,还是小心不要被反咬一口才是。我还是要提醒妹妹,祈郡主并非你想的那么好对付,你若掉以轻心,定要吃亏。我提醒你这一句,希望你将来不要落了我卿家人的名头,败坏我们卿府的名声。”
卿如初根本没将祈郡主放在眼里,只觉得卿如许是在奚落她,“姐姐就等着瞧吧!”
卿如初看着娇娇柔柔,可她从小就好强,又跟着小宋氏耳濡目染,什么都要最好,骨子里满是傲气,只要她活着,这股傲气恐怕就难以磨灭。看着她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卿如许也不再说什么了,不吃一次亏,她是不会真切体会到祈绫雪的卑鄙的。
总之,她就等着卿如初跟祈绫雪斗的天翻地覆。
“那么,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
第二日,林卿二府的亲事办的红红火火。
荣国公娶妻,娶的是卿鸿的嫡女,不仅仅是与两府沾亲带故的,京中但凡与这两府有点交情,有点瓜葛的都来了。
一来是表心意,二来是想看看断袖娶妻的热闹。
卿家照旧还是三夫人帮忙张罗,这些嫁妆里面除了小宋氏留下的所有嫁妆,还有卿府公出的,除此之外,就是各房看在面子上添的,凑个一百二十八抬还是没问题。
林奕在谢氏好几个月的调教之下老实了许多,正经收拾一番倒也像模像样,收起脸上那副贱笑也算是眉清目秀,他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前来参加喜宴的人都有些惊讶,眉飞色舞议论不休,卿鸿和老夫人的面色在见到林奕现在的模样之后也缓和了几分。
待一应礼节习俗完毕,二人跪在正厅等卿鸿训话。
卿鸿一副严父模样,看着卿如初,道:“既出了阁嫁了人,就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不可争强……”因没有主母,所以所有的话都由卿鸿一个人说了,长长的一大串都是告诫卿如初要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
林奕有些害怕卿鸿,卿如初也装作乖巧状,因此二人只跪在那里老老实实听着。
卿鸿一口气说完,见他俩恭恭敬敬不敢多言的模样,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卿如初被盖上盖头,一路被扶着上了轿,喜乐声响起,迎亲的队伍便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卿府。
卿老夫人喃喃道:“该做的,咱们都为她做了,今后过的如何,全凭她自己。唉……”
三夫人心中也有些担忧,毕竟卿如初是失了贞洁在先,这件事若是搁在普通百姓家,也是要给人做妾的,若不是谢氏理亏,又存着攀亲的心思,也不会让卿如初这么容易得逞。
“是好是坏,就等三天后回门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