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适闻言紧紧抿住嘴唇,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将要说的话都斩断在唇边,心痛的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女子。
陈润重新垂下眼帘,转身登上马车,在她放下车帘之际,她听见马车外的少年轻声说道:“表姐,无论何时,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在你左右,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陈润的神色不由一怔……
从小到大,包括她的父母,从来都是要求她做什么,为家族做什么。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不过,她又何尝是心肠柔软的普通女子。她用指尖挑开帘子的一角,朝马车后呆呆站着的程适看去,随即嘴角牵起一丝笑容。
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么?我陈润记住了……
………………
四更天,外面的天色还泛着昏濛微蓝的光,卿如许便从酣梦中醒来了。
兰舟听见屏风后面的动静,赶紧披了衣裳从外面守夜的榻上起身过来:“姑娘,你醒了?”
“嗯。”卿如许揉了揉眼镜,说道:“冷姑娘这酒实在烈了些,我不过稍微饮了一盅,竟就醉了。”
兰舟忍不住笑道:“冷神医说了,这药酒是她特意调配了给姑娘补身体的,是烈了些,不过对姑娘的身子有好处。姑娘可觉得头疼么?”
卿如许摇摇头:“头倒是不疼,只是现在有点口干舌燥的,你帮我倒杯水来吧。”
兰舟动作麻利的现冲了蜜水端到卿如许面前,“姑娘饮了酒,喝点蜜水想必会舒服些。”
卿如许喝了小半杯,说:“兴许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睡得太早,才这个时候就醒了。”
“天还没亮全,姑娘再躺一会吧。”
“不了,睡不着了,我想着今日去舅母家里看看,舅母病了,不过得了小小的风寒,却总是不好。阿楹的孩子还小,走不开,昨个儿送了消息来,让我请冷姑娘一起回去看看,正好早些过去。”
“是,那奴婢伺候姑娘洗漱更衣。”
卿如许一番折腾,便起身往冷凌郁的院子过去。“吩咐小厨房将早膳送到冷姑娘院子里,一会我们一起用早膳,我现在亲自去叫她起床。”
兰舟忍不住捂唇笑道:“冷姑娘起床气大的很,一般人可不敢去叫她起身。”
宝儿在一旁插话道:“我看她无事的时候,恨不得一天睡足十二个时辰!”
卿如许笑眯眯瞥她一眼,“一会叫她起床这个大难题,就交给你了。”
宝儿的头瞬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不……还是姑娘喊她吧,她会拿针扎死我的……”
到了地方,守夜的丫头见卿如许来了有些惊讶:“大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找冷姑娘有事,她还没起身吧?”
“是,冷姑娘寻常至少要睡到辰时才起身呢。”
卿如许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今日她可睡不成了,我亲自去叫她起身,你们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是,大姑娘!”
卿如许随即进了冷凌郁的屋子,看到冷凌郁的睡相,她脸颊不由得有些抽搐,这真是平日里那个一脸高傲,冷漠不近人情,动不动就阴笑的神医?
只见她四肢直直伸的大开,一脚曲着,一脚蹬在墙上,脑袋一半垂在床榻边,眼看就要掉下去,嘴边还留着亮晶晶的口水!
卿如许忍不住嘀咕的一句:“怪不得她从来不让人守夜!”
冷凌郁刚来的时候,卿如许特意挑了几个手脚麻利性子有稳重的丫头过去照顾她的起居,但她的习惯都十分古怪,穿衣洗漱笨的像个三岁娃娃,却偏偏讨厌别人伺候,一定要自己做才行。吃饭也不喜欢别人在一旁看着,要么坐下跟她一起吃,要么出去。
不过,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古怪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现在卿如许亲眼看到冷凌郁的睡相……
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啊!
宝儿躲在卿如许身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还不敢发出声音,憋得脸颊通红。
冷凌郁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自己房间里有点不寻常,不安的动了动,然后她的头一偏,人就从床榻上滑了下去!
宝儿眼疾手快,一把窜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哎哟我的冷姐姐,你不怕摔断脖子嘛!”
冷凌郁听见说话吓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妈呀!”
“啊啊啊啊啊啊!”宝儿被冷凌郁吼得寒毛都炸起来了!手一用劲就把冷凌郁扔回到床榻上,然后飞速躲到了卿如许身后。
冷凌郁一咕噜从床榻上做起来,瞪眼道:“你们怎么在我房里?”
卿如许扬起一条眉毛,说道:“昨晚宝儿做梦,梦见你从床榻上掉下来摔坏了脖子,所以一大早就拖着我过来看你,没想到你正好从床榻上滑下来,还好宝儿动作快,你还不快谢谢她。”
卿如许这瞎话张口就来,宝儿和拾舟在后面下巴都快掉了。
冷凌郁狐疑的看着她们:“真的?”
“是真的。”卿如许回答的斩钉截铁。
冷凌郁打了个哈欠,“哦,那多谢了,我继续……”
“别睡了,还有别的事找你帮忙。”卿如许赶紧打断她的睡意,说道。
“嗯?什么事?”一听有正事,冷凌郁顿时来了精神。
“一会用了早膳,你陪我去宋家一趟,帮我舅母看看她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一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冷凌郁的热情顿时被浇灭了一半……
卿如许无语,催促冷凌郁赶快洗漱换衣。
二人吃了早膳,便出门忘宋家去,到了地方,正好赶上婢女端着药往林氏的房里去。看到卿如许来了,珊儿有些吃惊,:“表,表姑娘?您怎么来了?”
卿如许见她这般有些奇怪,看了看她的神情:“听说舅母病了,我回来看看。”
珊儿听了,连忙说道:“奴婢这就进去知会夫人一声。”
“不用,我直接进去就好,把药给我吧,我给舅母端进去。”
“这怎么行,还是奴婢端吧!”珊儿笑的有些僵硬,往后一躲,药汁都洒出来了。
卿如许敏锐的察觉到这丫头有点异样,看了那药一眼,坚持道:“你慌什么,我虽是舅母的外甥女,可这情分,跟亲母女是一样的,伺候舅母用药算得了什么,快给我吧,一会药都凉了。”
“是,是……”珊儿听她这么说,不敢再坚持,连忙将托盘交到卿如许手上。
卿如许垂眸看了黑褐色的汤药一眼,抬脚进了屋子。只见林氏正倚靠在床榻上,后背上垫着厚厚的引枕,头发松松挽着戴着抹额,脸色有些苍白蜡黄,看上去十分憔悴,时不时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她看到卿如许进了,后面还跟着冷凌郁,一看就知道是来为自己诊病的,无奈又欣慰。“许儿,冷神医?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来了?”
冷凌郁又恢复了冷面女的模样,照常行了礼:“宋夫人。”
卿如许则直接扑到林氏榻前,将药碗放在一旁,“舅母!你的病好些了吗?”
“不过得了场风寒,哪里用得着大惊小怪,楹儿也是一天三次的问,你还把冷神医给带来了!真是折腾。”
卿如许嗔道;“既是风寒,这么就不痊愈也得引起重视了。”
这个时候,婢女珊儿在一旁提醒道:“夫人,表姑娘,这药得趁热喝。”
卿如许回头瞥了她一眼,竟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跟进里的。她朝四周瞄了一眼,皱眉道:“这么苦的药,怎么也不准备些蜜饯果子?去取一些来!”
珊儿有些踟蹰,但还是不敢多说什么,看了那药一眼,连忙转身去取。
林氏在一旁笑道:“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哪里有什么蜜饯果子,你这孩子,竟把我当小孩了?”
卿如许轻轻摇头:“舅母,先让冷姑娘看看这药吧,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林奕一惊,才知道卿如许这是故意支走珊儿,“有问题?这是你舅舅从宫里沈御医那里求来的药方,治风寒有奇效,从前家中也是用这个,怎么会有问题?”
“兴许问题不是出在药方上。”卿如许当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她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而且那珊儿频频去看这药,好像十分急着让舅母喝下去似的。
冷凌郁此时已经拿起那碗药细细闻了闻,又端起碗小抿了一口,然后说道:“这药确实是治风寒的良药,可惜,里面多了一样东西。”
“什么?”
冷凌郁刚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珊儿取了蜜饯回来了。卿如许眼疾手快端过冷凌郁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哎呀,糟了,药碗打碎了。”
林氏这时也反应过来:“无事,再让丫头去煎一碗就是了。”
珊儿在外面就听见几人的对话,进门一看,果然药洒了一地。
林氏吩咐道:“珊儿,你再去煎一碗药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珊儿将手里的蜜饯放下,又利落的收拾了地上药碗的残渣,这才转身出去煎药了。
珊儿一走,卿如许和林氏的目光就看向冷凌郁。